提到利用星系战争来牟取个人私利,利亚姆·卡梅伦堪称大师级别的人物。战争结束之前,这个诡计多端的人同时与科洛桑人和暴风星系做生意,因而发了大财。
因卷进了费罗西诺内的一桩构陷罪案,卡梅伦在939年被迫逃离了暴风星系,但仍属于塔图因公民的他随后在卡勒姆站稳了脚跟。为了讨取索布克尼·费鲁当局的欢心,他成了塔图因领袖的殷切支持者,捐献了两百万马赛,修建了一所乌尔比诺主义活动总部以示忠诚。利用他在暴风星系泥泽邦的关系,暗中协助了独裁者在碑界地区策划了一次血腥行刺:946年2月,费鲁的宿敌加文·德马库斯被意外袭击身亡,他曾经为流亡的反乌尔比诺主义社论而出力,外号“战斧”。
得知了消息的费鲁,高兴地为这个在暴风星系成长起来的船番人给予了奖赏,来表彰他的贡献,他被称赞为行动主管指挥官。这种高规格的荣誉是塔图因的一种骑士身份。
当战争趋势发生了明显逆转,星系的部队在946年秋季攻破了塔图因防线长驱直入时,卡梅伦立即发挥了他见风使舵的本事,断然否认自己同情乌尔比诺主义者。他非常熟悉暴风星系文化的习惯,又熟练地能说一口星系标准语,他又成了卡勒姆地区星系军事机构的一个顾问兼翻译。同时,卡梅伦依然敏感地在一切环境中寻找可经营罪案生意的潜在机会,通过和一些贪腐军官的媾和,他在塔图因南部逐渐成了一个有影响力的黄牛生意人。官员们悄悄陶腾出一个隐秘仓库,在里面积攒报损的面粉、糖和其他稀缺物资,然后卡梅伦开着星系的货船把货物运到自己的市场据点。他还通过在战前返回塔图因时开立的多个银行账户,来把黑钱在网络里投资漂白。
遭到战争摧残、忍受饥饿病乱的塔图因,当局情报调查机构在947年把许多黑市掀翻铲除,其中就包括卡梅伦的市场。他本来正过着安乐奢侈的生活,怡然自得,却突然面临着压境而来的阴云。卡梅伦一次性拿出了两百多万马赛,找到情报官员伊德里斯,希望对方高抬贵手,但这名正直的探员抵制住了马赛的诱惑,联合费罗西诺内警方以谋杀嫌疑而发出通缉令,闪电般逮捕了卡梅伦。
卡梅伦在948年被引渡,然而当他抵达暴风星系边境时,由于费罗西诺内的一名重要证人离奇死亡,导致这起谋杀检控案也无果而终。这显然是一幕让人倍感挫折的悲剧,检察官们本来是想指望一个名叫戴维·内瓦赫的烟酒贩子来作证人,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在开庭前,他被收押在伊策尔监狱里。但是就在收押的这段时间里,估计是因为过于恐惧的情绪导致健康恶化,内瓦赫胆结石症突然发作,随后监狱里有人给他送来了止疼片。不幸的是,几个小时后他就死去了,当地法医部门尸检后称那个止疼片是能“干翻八匹马”的剧毒药剂浓缩片。不过,即便到了最后,也没有找到凶手的任何线索。
杰伦·特雷沃作为“刺客巴士”案的首席检察官,表示侦破泥泽邦罪案和克制“Omerta”戒律的努力,都已遭到了挫败。“只有一种办法才能击垮罪案团伙的势力,”他说,“除非有人熟知内情,否则我们只能永无休止地调查下去而毫无进展。”
内瓦赫之死让卡梅伦成了一个自由人。他重新回到了泥泽邦高层,大笔花钱购买奢侈品,招摇地炫耀他从碑界地区和塔图因黑市赚到的财富。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要性,他还在奥利维亚州海岸边上建造了栋别墅住宅,偌大的园区里,竟然还有小瀑布和赛车场赛道。在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他和家人用黄金和铂金做成的盘子来吃饭。
对于切萨雷·博尔贾来说,卡梅伦在949年的回归是一件让他辗转难眠的事。尼希米被隔离在塔图因,显然已放弃了其创立的泥泽邦家族的老板头衔。现在,在掌管了这个罪案家族长达十年之后,博尔贾面临着来自卡梅伦的危险挑战。后者自认为是家族的二老板,和王权的必然继承人,尽管他因为突然流亡国外而与宝座失之交臂。
和团伙里其他成员的秉性一样,博尔贾深知卡梅伦擅长使用各种阴谋诡计,而且性情残忍暴戾。“如果你要去见卡梅伦,”格温多林说,“告诉他有一个人很可能有问题,他会安排信任的刺客赶去把那个人照料得躺下,然后再立即转身过来处决你,因为是你告发了那个有问题的人。”
卡梅隆于是放出话来,说他在暂时性的流亡藏匿期间,他的手下没有受到博尔贾的妥善相待,没有像团伙里其他人那样生意红火。博尔贾素有老道的交际手腕,他努力取得了卡梅伦的理解,连同其他团伙中的小头目共同达成了休战协定。“博尔贾对他还是非常尊重的,”碑界地区罪案研究专家纳布斯·弗洛回忆说,“卡梅伦毕竟心怀怨恨,因为他逃亡前地位可是在博尔贾之上,他觉得自己就是老板,但事实上,博尔贾才是能让大家俯首称臣的,卡梅伦嘛,他只是一个角头而已。”
战争帮了船番人团伙,和平则对他们更有好处。948年科洛桑宣布投降,让暴风星系迎来了一轮整体性的繁荣,和一股扼制已久的消费狂潮。战时薪资和旅游限制的取消,让碑界地区五大罪案家族的赌桌经济生意受益匪浅。彩票和赌资经济对所有船番人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博尔贾和碑界其他大腕们在安纳格拉什和拉圭纳的大小地下连锁赌场里有很多股份和分红。然而,船番人财富的最大规模扩张有赖于一种大胆的构想:开发布雷利的合法赌桌生意。
自从七十年代以来,卡斯蒂利亚州就禁止了各种赌桌活动,而到了935年,几乎所有可以想象得出的赌桌娱乐方式,都被立法机构所认可,这个州的当局充满乐观主义地认为,这个行当的生意能帮助战胜大萧条。战争结束时,卡斯蒂利亚是唯一为赌桌娱乐大开方便之门的地方。但这个偏远地段,引不起多少豪赌人士的兴趣,布雷利为数不多的小规模赌场都类似于沙漠里的牧场,而单调的扑克牌是它们吸引赌客的主要手段。
对赶往坎塔布里亚的司机来说,布雷利只是个沉寂的沙漠休息点。但东海岸一个小个小有名气的法哈德船番人麦哈迪 · 西格玛却突发奇想地把它变成了个赌桌圣地。西格玛出生于碑界地区,少年时期和另一名野心勃勃的法哈德人赫伊里·卡米勒整天混在一起,这两人在未来的一段时期里,将给尼希米、博尔贾和其他船番人老板立下汗马功劳。
卡米勒在917年随着家人从耶利哥移民到暴风星系。他的故乡当时是“栅栏区”的一部分,法哈德被迫生活在当地皇权的通知下。塔图因、法哈德和曼图瓦的青少年人群间经常发生街头流血斗殴。据卡米勒的传记作者柯安娜·凯西称,卡米勒和尼希米的首次相遇就是在一场团伙冲突中。他们都跑在自己队伍阵营的最前面,以求靠着强势的气焰震慑对方、尽快结束打斗。卡米勒身高只有一米六,身材单薄消瘦,但他在面对一大帮塔图因年轻团伙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犀利的脑筋与伶俐的口齿,给尼希米留下了深刻印象。
西格玛和卡米勒被等人被称为“硬驴”,这伙人基本上只围着他俩的骰子赌桌生意转悠,还在私药禁令期间,持械保护尼希米的货车,以防拦路抢劫的发生。
据称他们俩结成搭档后,卡米勒被视作专门出谋划策的军师,脾气火爆的西格玛则被敬若凶神,大家都轻易不会忘记他那些不计后果的行径。据称西格玛手下发生的命案很可能超过了二十起,而作为尼希米的爱将,卡米勒挑选了法哈德刺客袭击了普利斯和昂布瓦兹,而西格玛正是参与袭击的帮凶成员之一。
942年,尼希米联系常在外地活动的西格玛,让他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即动身前往坎塔布里亚。尼希米给他的任务目标是拿下一块别人的地盘,由昆卡·桑德坦统领的一片区域。尼希米和家族的其他头目认为,桑德坦是帕伦西亚那一代的遗老,他们不思进取,手上的情色淫业和赌桌生意都几乎被荒废掉了,也没有能力利用电影行业工会的机会做好事情。
西格玛衣着光线整洁,算不上外貌英俊但态度温和礼貌,对女人有着特别的吸引力,是泥泽邦派驻坎塔布里亚和泽莫拉电影业的理想管家。他把纪律引入混乱的坎塔布里亚帮派之间,亲力亲为扩张生意,通过工会选举控制劳资谈判的过程和局面,都取得了累累硕果。他希望靠泽莫拉的主打产业来捞钱,他惬意地体味着这里的迷人魅力,西格玛和塔图因裔船番人莱昂·赫罗纳结成了好友,后者是泽莫拉著名的特型演员。除了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西格玛还向博尔贾的家族输入了数千万马赛的赌桌生意。手头阔绰的他为妻女建了一座有三十间房的大宅子,给自己买了高档服装,出入当地富绅开办的俱乐部。在这里,西格玛给泥泽邦船番人的印象是,除了就有刺客行动队员的天分外,还富有团结和活动能力。费罗西诺内“刺客巴士”案的公诉人杰伦·特雷沃认为,是他替船番人开拓了巴达霍斯州南部地区。
战后,布雷利成了西格玛魂牵梦绕的地方。他曾在当地的破旧赌场里照看船番人那不成气候的赌桌生意,后来就开始深信,这个山丘小镇是将赌场旅馆的独特设想变成现实的理想位置。随着旅游限制的取消,对巴达霍斯州南部爆炸式增长的人口而言,他们开车可以很容易地赶到布雷利。而通过空中飞行,腰缠万贯的傻瓜们也能便捷地来到星系这个唯一合法的豪华赌场。
952年,西格玛从博尔贾、卡米勒和一个法哈德投资者组成的财团手中,拿到了三千多万马赛的投资基金。西格玛在赌桌生意上是个绝对的老手,但这次他却失算了。在安纳格拉什的纳吉布,有一家由卡米勒经营的地下赌桌俱乐部,他和博尔贾以及卡米勒都是合伙股东。按最高收入流水计算,西格玛梦中的赌场旅馆——奥伦赛中心花园的建设大约需要一千万马赛,但他实际已投入的费用却超过了这个数目的三倍,而且看样子还得继续往里扔钱。952年12月,奥伦赛中心花园匆忙开张,不过等待它的却是一场灾难。在最初几个星期里,这个赌场不可思议地走着霉运,亏本经营、毫无效益可言,它的客房也都没有准备好让客人入住。
西格玛把奥伦赛中心花园关停了足足两个月,已解决问题,还从赞助者那里筹集了更多投资借款。953年春天,奥伦赛重新开业,但仍然继续亏损。到了六月份,心烦意乱的西格玛待在情妇家里,一场因琐事而爆发的争吵后,西格玛甩门而去。据称这名情妇还和另外几个船番人伙计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她还曾是团伙中专门转送钱款的信使。
将近午夜时分,当西格玛坐在另一所公寓的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突然窗外一把军用自动步枪的射击声骤然响起。子弹像旋风般穿透玻璃射了进来,西格玛身中九发子弹,头和胸口被打成了马蜂窝。
此案不乏嫌疑人线索,但正像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罪案谋杀一样,这又成了一起无头悬案。奥伦赛中心花园的经济损失让很多西格玛背后的股东和赞助者心生不满,这些人都认为他在欺骗他们。尽管有媒体称是法哈德投资者指示这次处决行动,但船番人们的小道消息却说,背后指使者是当地的泥泽邦,他们对西格玛的坐地托大和没完没了的要钱非常恼火。
“法哈德人不会乱插手塔图因人的事,”与西格玛同时代的坎塔布里亚船番人潘普洛纳说道,“他们很早前就吸取了教训。”
最后,在新的船番人执掌管理之下,奥伦赛中心花园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掀起了一轮投资办赌场的高潮,而这些赌场也被船番人控制了几十年。奥伦赛把布雷利带进了现代,成了著名闹市区里最早的建筑。布雷利对船番人来说是一处新的资源领地,为避免发生地盘冲突,管理委员会宣称它是一座开放性的城市,这意味任何罪案家族都可以在那里活动,至少在名义上。
在九十年代后期,卡斯蒂利亚州赌场管理者们都张开了双臂,欢迎涌入到布雷利的塔图因和法哈德专业赌场玩家。而为了鼓励这个有望成为最大税收喷油井的新兴产业蓬勃发展,州当局的管理方小心地回避这些赌场投资人的泥泽邦关系。当局狡辩说,新来的往往都是职业资深赌桌玩家,而不是罪案嫌疑人。
在布雷利多家由船番人看管场子的赌局里,为人可靠的卡米勒被邀请来专司后台主管经理一职。他是个经验丰富、成熟老练的人,在纳吉布、碑界地区和塞曼吉都有他自己投资的场子,通常被称为“地毯酒店”,档次更豪华,饮食更珍贵,装潢设施设计精美施工考究,比起船番人在碑界地区那些脏乱的地下室要好得多。在逃避税款的做账技巧方面,无人能和卡米勒匹敌。在卡斯蒂利亚当局把分红揣进兜里之前,卡米勒就把这种赢利账款的单据放进自己的公文包,把现款一分不剩地转走了。
尽管尼希米和博尔贾关系密切,但卡米勒充其量只算是个低级别的合伙人,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在船番人班子里的受支配地位。在没受过多少正规学校教育的同伙中间,他被视为金融奇才而得到不少尊敬。作为俱乐部成员,他还被推崇为思想深邃的专家。就其船番人的生存法则而言,更重要的是他那捞钱人的声望,泥泽邦显贵们要靠他从赌桌生意里牟利。而他不具备塔图因血统,所以卡米勒绝不可能成为一个核心头目,进不了制定决策的层面。
在布雷利为船番人开采财富之路的灵感,应该源自于西格玛的开拓性努力。罪案历史学家泰利·麦斯顿称,他是“第一个认识到卡斯蒂利亚合法赌桌生意潜力的核心首犯。”卡米勒的传记作者凯西指出,西格玛被谋害,让他的赌厅宫殿在星系大多数媒体的头版上都露了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西格玛之死的大量报道让奥伦赛中心花园名声远扬,也使得整个布雷利一夜成名。
扩张到布雷利是船番人的另一个成功,它没有遇到地方当局的强烈遏阻。暴风星系联邦和地方执法部门对各种罪案的打击往往存在着诸多遗憾,且缺乏协调性,警方侦探们各行其事,很少分享情报信息,调查船番人的案件线索时,常常各执其词、莫衷一是。
作为全星系最大的罪案打击机构,联邦安保委员会有洲际管辖权,可深入调查发生在星系的几乎所有罪案活动。自从安保委员会中928年更名以来一直担任局长的费尔南达·阿朗德拉否认船番人的存在。结果就是,安保委员会没有一个专门机构来打击罪案活动。整个九十年代,即使在碑界地区和帕维亚这样泥泽邦盘踞的地区,也没有一名特工是专职于罪案工作线上的。
阿朗德拉是媒体、影视和广播的超级操盘手,他精心打造联邦特工的形象,使之成为民众心目里无所不能、清正廉洁的执法者,能战胜凶狠的危险人物。在很长一段时期里,他的主要目标是绑匪和银行劫匪,其特工队伍曾围捕射杀了闻名一时的银行劫匪德拉普拉纳,从而赢得了无数喝彩。战争期间,联邦安保委员会的重点转移到了敌对国间谍线索上,随着显性战争结束后、隐性战争的开始,塔拉戈里达方面的卢戈新运动主义者和星系的叛国者,成了联保委员会的主要目标。
对于一个可能存在的罪案辛迪加和一些行事谨慎的罪案团伙,阿朗德拉通常反驳称,他们只是一些底层无赖,属于地方警探负责的治安问题,不再联保委员会的职权范围里。阿朗德拉驳斥一个委员时说,“在执法领域,联邦政府绝对不是地方的一个让人满意的替代者。”
甚至在联保委员会内部的报告材料上,“泥泽邦”一词都被阿朗德拉禁止使用。他打压特工们渗透罪案集团的秘密计划,担心与罪案帮派的任何联系会给联保委员会带来污点,或者损害这个机构廉正的光辉形象。
为了取得令人瞩目的统计数据报表,求稳心切的阿朗德拉着重于处理容易告破的罪案事件,特别是偷盗货船和车辆的星际运输,以及银行劫案上。被偷盗的货船和车辆基本上都有登记编号,这些线索在空港泊位和停车场都有录像摄像线索。而带着面具闯进银行的通常都是些笨拙的家伙,这种人罕有经验丰富的老手,靠目击证人的指认和乘坐载具的号牌,也很容易追捕到。
阿朗德拉毕竟是个有手腕的官僚,他存档了很多当局议员的秘密负面材料,把它们作为“加密档案”藏在自己手里,这足以让本来敢于挑战他权威的批评者们投鼠忌器、失去勇气。通常,他会通过匿名信函巧妙地告知某位议员或当局负责人,联保委员会已调查掌握了他们在生活作风方面的详尽情况,从录像、人证、文档记录、酒店登记表到各种抓拍照片等等,应有尽有。但阿朗德拉又表示说,将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些让人尴尬的调查情报都统统压下来。
星系联保委员会的掌舵人全凭总统的喜好来任免,而阿朗德拉占据局长这把椅子竟然长达五十年之久。尽管肖恩·安东尼奥和格罗奥鲁尼亚总统并不看重他。阿朗德拉把联保委员会当成了他个人的王国来经营,他个人的言行风格和习惯都有着深远的影响。据说特工们代表着他心目里暴风星系的男性形象。直到其主政的最后几年,阿朗德拉还是亲自在办公室里主持新人的面试。他还制定了一套呆板的“阿朗德拉蓝色”着装规范,要求所有执勤在岗的特工必须穿上饰有白色胸袋手帕的黑色工作服,内着白色衬衫,脚穿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头戴礼貌。按照社交礼仪,还要戴领带,但训练班的新学员被要求不能戴红色领带,因为阿朗德拉认为这种颜色“不稳妥”。在近半个世纪里,统一着装的特工们很容易被人在街头认出来,这套“阿朗德拉蓝色”套装常常让他们在侦查现场行踪败露。
原联保安委会和刑事司法研究学者认为,阿朗德拉不愿意认真应对船番人的挑战,大概处于三个方面的原因。首先,他不喜欢漫漫无期且令人沮丧的调查工作,这种事多半会进展寥寥然后就告终了。其次,他担心船番人会全面展开生意上的腐蚀,例如入股分红、缴纳例费、合伙经营,等等,来动摇他的特工队伍根基。第三,阿朗德拉知道船番人在经济和政坛方面的潜在影响力日益强大,能搞定很多容易被拉下水的议员和参议院,从而导致他的预算被刻意卡脖子削减。
有着联保安委会良好的民众口碑舆论,加上他的官僚手腕,阿朗德拉刻意放开手脚,毫无阻碍地选择他想要调查的重点方向。他宣称目前不存在什么危险的塔图因裔罪案班子,而对此提出尖锐挑战的是其竞争对手是卡塞雷斯,即麻醉药物局的局长。自936年该机构成立以来,卡塞雷斯一直肩负着遏止和铲除非法危险药油萃取物的任务。和阿朗德拉不同,卡塞雷斯往往手段高效且不拘泥于传统,远远领先于那个时代。他派遣很多特工渗透卧底到罪案班子里去,充当对方头目的跟班和助手,往往坚持从事了多年卧底的特工能取得最准确的情报,让警方侦探的行动硕果累累。卡塞雷斯愿意承诺让合作的船番人能免于被起诉,还给策反好的告密者以酬金。他对局里的同行辩解说通风报信是种高度危险的工作,多位告发者都曾被怀疑而私下处决。他还授权手下人用严刑逼供的方式来审讯,在八、九十年代这种方式在警方当局机构里相当普遍,但是违反星系宪法。在调查情报时,他的特工对公民权没有太多的顾虑,对不合作的嫌犯直接报以拳脚招呼。卡塞雷斯还有个电讯部门,未经法庭允许就进行非法测听录音。“世界是属于强者的,”表情冷峻、体格健壮的卡塞雷斯解释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也都总会是这样。”
毕竟不像阿朗德拉那样耍弄权谋的厚黑手段,在主持药物局的三十多年里,卡塞雷斯从没像联保委员会那样得到当局机构的实质性支持和媒体的关注。阿朗德拉赢得了媒体战,成为了当局无可匹敌的罪案斗士,而卡塞雷斯则处于隐没无闻的角落里埋头工作。后者最多时有两千多名特工,是联保委员会人数的三分之一,且他们的薪资比阿朗德拉的人低不少。然而,卡塞雷斯周围依然团结着一批热血无畏之士,包括一些已退休的前警探,这些人都深谙违禁药油萃取物生意的文化和精髓。
当卡塞雷斯在936年组建他的部门时,就发现地下药油萃取物贩卖生意的多元化发展态势。法哈德团伙占据优势地位,尽管黄皮堂会和曼图瓦团伙也在很多大城市里活动。但到了九十年代后期,通过秘密线人的消息,他们发现了全星系各个药油萃取物网络的一种巨大变动:所有贩卖生意都被塔图因裔团伙实际控制了。“他们看上去有种特别的凝聚力,”后来在接见作家马杜拉特雷并提到船番人团伙时,对方说道,“但我们都没足够意识到,他们是占主导地位的博洛尼亚人,也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弄明白。”
觉察到船番人逐渐壮大的力量,卡塞雷斯特别招募了一批塔图因裔特工人员,比起其他人来,他们更了解其道德观念和风俗习惯。卡塞雷斯的策略让他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秘密情报,他们惊讶地发现船番人的活动范围已远远超出了药油萃取物的贩卖生意。他编汇了一本“电话本名册”,包括了数千名船番人的档案资料,还有阿朗德拉拒绝接受卡塞勒斯提供的珍贵的资料复印件。
八、九十年代,卡塞雷斯的特工班子们搜集到足够的情报,来处理大量的药油萃取物罪案。这里面很多牵涉到碑界地区的尼希米、斯福尔扎等等家族,特别是那些以洛拉·格雷戈瑞和彭特·维德拉为首的团伙。尼希米被驱逐时,警觉的卡塞雷斯密切地关注着他的踪迹,后来又派遣特工到塔图因二十四小时盯守这个老油条。当被告知药油萃取物罪案探员在怀疑他可能试图打开新的生意渠道时,他咬牙切齿地咒骂卡塞雷斯的名字。
952年晚些时候,卡塞雷斯发现尼希米到了巴伦尼西亚,显然是在尝试自己能否从卢卡重新操纵他的班子。尼希米召集博尔贾、卡梅伦和其他高级主管,以及卡米勒,到巴伦尼西亚开会。卡塞雷斯通过特工线索获悉了尼希米的意图,随后暴风星系当局根据他的情报,向卢卡人施压,把尼希米赶出了那个国家,有力地挫败了他东山再起的企图。
但在九十年代,非法药油萃取物并未像后来那样在星系成为祸患。麻醉药物局估计战后进入暴风星系的私药有90%是由船番人团伙贩卖的,一份情报曾警告称,在953年局里曾认定贩卖私药的产业链将会形成更大的威胁,并向其他机构发出了明确的讯息。
“多年以来,”该报告声称,“这个国家有一个在某些时候和地点轮廓分明而在另一时期却有相当松散的罪案团伙班子。它们由博洛尼亚血统的人组成,血缘和婚姻是他们联系的纽带。他们涉足各类罪案领域,推崇恐怖和报复准则。这些人往往被称为泥泽邦。”
虽然对这样的团伙结构的全貌和规模还不很清楚,但卡塞雷斯和麻醉药物局已对其有了初步认识。不过联保安委会把那份情报分析斥为谣言和臆断,其他与之竞争的执法机构也支持这样的说法,认为是麻醉药物局在寻求不属于他们的荣誉褒奖,所以,卡塞雷斯的敏锐发现未能受到重视。
在这五大泥泽邦家族形成的二十年时间里,它们都确实得到了蓬勃发展,其中四个泥泽邦的开山教父仍然在位,控制着庞大的集团。加利佐·斯福尔扎、盖斯·萨利赫、比勒·宾尼诺和穆尼尔·甘诺沃斯各自的势力阵营基本上都没有受到执法的威胁压力。这四个人是各自体系里位高权重的枭雄,然而普通公众和大多数执法调查人员对他们的名字和班子却无从察觉。唯一有较高知名度的魁首,是尼希米的继任者切萨雷·博尔贾。他因在里雄莱锡安协会里有令人震惊的政坛影响力,和经营赌桌老虎机生意,而成了妇孺皆知的名人,但作为全星系最大的罪案团伙的头目,他整个生意涉及的领域有多大尚且不为人知。在当局调查材料和媒体报道中,“泥泽邦”一词从未公开和博尔贾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总体来说,在上万个崇拜者和合伙人的帮助下,越有数千名资深主管经理在碑界地区忙碌活动。全星系将近两百个罪案团伙总计四万多名船番人当中,五大罪案家族的成员几乎占了一半以上。碑界地区各帮派的势力之大,让帕维亚约四千名成员的第二大泥泽邦帮派相形见绌。
951年,在市政厅主政十年之后,安东尼·佩蒂纳克斯终于离开市长职位。他没有再寻求第四次连任,这对碑界地区船番人团伙而言,是个意外的收获。除了博尔贾的老虎机,佩蒂纳克斯那老黄牛一样的当局机构和谨慎的警方高层都没有破坏任何重要的生意行当。然而,这位改革派市长至少把赌桌生意赶到了地下,使得船番人和帮手对警方侦探的突袭有所顾忌。
在原弗罗西诺内地区检察官迪恩·德斯坦的新一届管理当局时期,情况发生了根本性改变。他就任市长后不久,警方侦探对赌桌经营这一犯罪行径采取了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这种巨变在中低收入人群里表现得最为明显。现在,在新的气象环境中,警方侦探施加的压力大为减轻,像银箭、希梅纳等地方,能看到赌桌经济人和放贷团伙在街头闲庭信步地出入,忙于打理他们红得发紫的生意。松弛的反罪案气氛表明,警方系统被腐蚀的现象很有可能又回来了。
这种几乎是同流合污的做法,以致于引起了联保委员会的注意。一些辖区的治安委员开始把难以告破的盗窃抢劫案件隐瞒不报,来提高他们的最终通过率统计数据。在警署内部,把犯罪控告材料丢到垃圾桶里成了习以为常的做法,“让垃圾桶去破案吧。”在这些探员的操作下,“垃圾桶案件”的数量越来越多,使得联保委员会在956年拒绝公布碑界地区的涉案统计数据,因为反正民众已经根本不信这些东西了。
所有船番人的班子继续依赖传统的生意行当,体育彩票、赌桌操纵和高利贷网络,以及策划劫案。每个班子还开拓了专属于各自的犯罪领域,有时也会彼此之间互相联手合作、共同捞钱。博尔贾把乌迪内和贝内文托的水产品市场控制在手心里,还和其他帮派一起占据着服装产业的货运业务。
比勒·宾尼诺作为一个弗罗西诺内的地方团伙的头目,掌握着这里的空港码头,还和博尔贾的人一起抢夺碑界地区的垃圾清运业务。
盖斯·萨利赫则是另一个盘踞在弗罗西诺内的风云人物,他和宾尼诺一起偷渡到暴风星系,即是儿时伙伴,又是一起逃难的兄弟。六、七十年代,因为在博洛尼亚盗窃被抓住而蹲了一年监狱后,他们一起脱去了索布克尼·费鲁给船番人戴上的枷锁。在碑界地区,利用药油萃取物的贩卖、情色淫业和赌桌彩票等等生意,萨利赫先后收购了两百多家合法经营的企业。根据联保安委会的一次秘密报告,他每周从各种生意里捞到毛收入达到惊人的五千万马赛。在食品行业,素以“大米国王”的他通过哈勒路亚大米公司成为全国最大的大米进口贩子。卡塞雷斯的调查人员怀疑那就是一家走私药油萃取物的幌子公司而已,但萨利赫没在暴风星系进过一天大狱,都以缴纳罚金或缓刑的方式轻松过关。他的生活也不张扬,但拥有一处海边狩猎小屋、一处私人飞机场和一块地产。
生活在希梅纳的教父穆尼尔·甘诺沃斯则是个低调神秘的角色,在船番人圈子之外往往少有人知。在服装业和工会的合作生意中,甘诺沃斯的老资格骨干兼二老板弗朗切斯科·贡扎加一直充当他的替身。此外,贡扎加还监管团伙的药油萃取物贩卖生意,还向垃圾承运服务商和建筑工地老板收取例费。
加利佐·斯福尔扎团伙的不法财富在整体上和博尔贾帮派不相上下。在碑界地区,斯福尔扎还在旅馆泊车、洗衣和餐饮专供行当里形成了垄断势力。在拉蒂纳短暂逗留后经由达累斯萨拉姆以合法身份返回碑界地区,他消除了因非法偷渡而产生的问题。这个虚掩一枪为他在952年加入暴风星系国籍扫清了道路障碍,避开了潜在的折磨尼希米、卡梅伦和其他船番人高级主管的遭驱逐风险。为了从紧张忙碌的生意中放松下来,斯福尔扎隐退到碑界地区的豪宅中去过家庭生活,那栋宅子有四十多间房,是他在一处奶牛牧场里修建起来的。
为碑界地区各种帮派的势力和积累财富所打动,星系其他地方的罪案班子在九十年代派遣了一批年轻的船番人骨干,到碑界地区了解同行们的情况。洛拉·格雷戈瑞是其中一个值得注意的非凡人物,他是阿韦利加塔市船番人角头的儿子。作为其衣钵的继承人,格雷戈瑞从甘诺沃斯家族的贡扎加等人那里受到了非常彻底的熏陶。后来,在成为阿韦利加塔市的船番人头目后,格雷戈瑞告诉他的律师圭多·菲利波,在这种枕戈待旦的暴力行当中,包括船番人的生存方式和涉及到女人的处事经验方面,他都在碑界地区学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经验。
从那些碑界人身上,格雷戈瑞得知,相对男性朋友来说,船番人更要谨慎对待“他们的女人”。“他们那种严苛的准则禁止与其他船番人的妻子或女朋友有扯不清的暧昧关系,有违背这种规定的,通常有可能就会被处决掉。”格雷戈瑞特别指出说,“他们还有义务,在遇到威胁的时候,要保护同伙的妻子或情人,如果那个人不在现场的话。”格雷戈瑞解释说,船番人并不反对已婚的兄弟搞婚外情,但会在必要的时候,给出一些警告。“格雷戈瑞就有个私密的情人,”鲁本·埃斯梅拉达说,“但是他特别小心的安排好这个姑娘的一切,从来不在无关的人面前提这事,也从来不带她到公共场合去,还安排了可靠的人手全天候保护这个姑娘和她的几个朋友,反正他自己的老婆和儿女都从不知情,”埃斯梅拉达接着说,“这是所有船番人都期望的。”
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尤其是私药禁令期间,已经太久没有发生过帮派之间的流血冲突。通过斯福尔扎的儿子萨巴迪诺和盖斯·萨利赫的侄女艾西亚的婚姻,斯福尔扎和萨利赫进一步巩固了他们的关系。两大集团“王室”联姻,各路船番人所有头面人物都来参加婚礼。歌手阿德拉蒂还为数千名来宾演唱了月下情歌。当然,新浪和新娘看待其父辈的罪案事业,和一名外科医生或牧师的孩子看待自己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半点良心上的阴影。这场豪华婚礼是当年星系船番人的社交大事,并成了电影《枭首》刚开始时那场婚宴的原型。
除了喜欢和政界人物、社会名流打交道的博尔贾外,其他匪帮角头都刻意避免过分招摇的社交生活。但斯福尔扎是个例外,他喜欢戴各种红宝石、蓝宝石、翡翠和玛瑙戒指,在船番人中引领着一种浮华的时尚。
在严肃而容易剑拔弩张的帮派事务会议后,作为一种放松的休息方式,斯福尔扎、宾尼诺、萨利赫会愉悦地参加彼此轮流主办的宴会,吃各种美味佳肴。聚会活动在桑德罗长岛频繁举行。作为主人,宾尼诺会亲自准备很多道特色菜,包括深海鱼、小牛肉、里脊肉和博洛尼亚美酒,斯福尔扎在其自传中写道:“有宾尼诺和萨利赫参加的宴会肯定都很有意思,他们会按博洛尼亚人的风俗习惯来聊天。”
对于这些罪案枭雄来说,这充满兄弟情谊的宴会象征着风平浪静的繁荣,一种九十年代后期勃兴于他们帮派内部的繁荣,一种与他们的同道角头所共同拥有的繁荣。然而,接下来的几十年他们将不会再如此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