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与她娘这次是要回到她娘的故乡:西越国—飞雨城。马车在官道上缓缓的往前走着,路上偶尔会有些石块马车里也是很颠簸的。
“娘,你在故里还有家人在吗?”凤歌以前从没问过她娘的娘家事。
“恩,娘亲是爹和娘在二十年前去世了。只有个哥哥在世,娘和哥哥也失去联系了。也许,回去会遇得到吧。”莫妃云说完,眼角已经微微湿润了。
凤歌拿了手绢帮她娘轻轻拭了拭眼角。“娘,别难过了。”
“歌儿…歌儿…娘的好歌儿。娘没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了”其实莫妃云已经感觉的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同往日的健朗了,所以、才会想回故里。再看看,再听听乡音,那里是她的归属。
好在,凤歌她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也没有什么遗憾了。相公,也应该等我很久了吧。想到这些,莫妃云不禁一阵恍惚。
“夫人,穆扬城到了,现在天也快黑了。请问要在哪家客栈投宿?”马车夫刘叔的声音打断了莫妃云的沉思。刘叔是个六十岁多岁的男人,头发已经看得到星星点点的白发,人很和善一路上话也不多。
穆扬城,是她们离开东临京后的第一个城。
“随意找个你熟悉的客栈即可,尽量别找太贵的。出门在外还是节俭点的好。”
刘叔把马车驾到一个不是很大的三层小楼客栈前停下。
“夫人,姑娘,请下车吧。这家客栈我常来,价格便宜环境也算干净。”刘叔苍老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
莫妃云携凤歌下了马车,走进了客栈。刘叔把马车交给店小二后也很快跟了进来。
“几位客官,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啊?”一身灰色斜纹粗布褂子的小二哥,见客人进店赶忙迎了上去。
“给我们两间房间,然后再烧点热水过去。”莫妃云声音略带疲惫地说道。
“好嘞,客官请跟小的往这边走。热水片刻就给你们送过去”
客栈的房间都在三楼,一楼是一般只吃饭不住宿的客人,二楼就是住宿又吃饭的客人。这样的安排,很好,凤歌也不由的点点头。
凤歌跟着娘亲进了房间,稍稍打量了一下,还算干净整洁。一入门便看到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壶茶和几只茶碗,桌子边上环绕着几张凳子。再往里面走就是一张床和一张屏风,那个屏风后有一个大木桶。很简单,一目了然的家具。
凤歌跟她娘净完身,就下二楼去吃饭。走到二楼刘叔已经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三人随意点了几道当地的小菜。三人很安静的用餐,食不言,寝不语。
三人用完餐,准备离桌时,楼梯上有两名男子走了上来。凤歌的位置正好是对着楼梯口的,一抬眼便看到了两个年轻男子。凤歌会注意到这两个人,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好看,而是白衣男子一身霸气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只见两人中,一人身着月白色的云纹罗衣,头发用同色的丝带高高束起,如刀刻一般的五官,深邃的眼神微微眯起似有几分冷酷,冷酷中带着强烈的霸道,嘴唇很薄,人们总说薄唇的人亦薄情,不知是否真的如此。似乎感觉到凤歌的目光,打量了凤歌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另一人看着装应只是那位公子的侍卫,手里拿着一把剑,眼睛四处的戒备的打量这是否有可疑的人。两人走到了凤歌身后的桌子坐了下来。
他们从凤歌身边走过的时候,凤歌眼尖的看到那位公子腰间系着的玉箫,看那支玉箫的质地很好,就算凤歌不懂行也知道不是凡品。片刻便移开了眼睛,摇摇头,那样不凡的人不是她能招惹的。还是赶紧回房休息,才是正事。
翌日,三人卯时便起身。稍稍洗漱后便拎起包袱下了楼。准备用过早点后便继续赶路。再次来到了客栈的二楼。
昨天的那两人似乎比她们起的还要早,已经坐在那用早点了。白衣男子坐在那里像一座冰雕似的,让人感觉阵阵寒气袭来,不寒而栗。凤歌回过神来,继续用早点,眼睛余光一扫,他已经离开了。
马车从穆扬城的西门出了城,继续上路了。
刘叔突然就勒停了马车。凤歌一时间没有任何准备就往前倾,幸而莫妃云扯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滚落马车。
“刘叔,怎么回事呢?”莫妃云看凤歌差点出事也吓了一大跳,平时为人和善的她声音也大了起来,显然很不满。
“夫人,前方有个女子晕倒了。我们可要过去瞧瞧?”刘叔声音的略带歉意。
莫妃云沉吟片刻,掀起马车窗上的纱帘。向外面望了下,果然看到前边树下躺着个女子,看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
凤歌也凑了过去看,不过她的眼睛集中在那女子的头部。那女子的相貌只能算是中等的,只是尖尖的下巴平添了几分柔若,脸上还有三两点泥印子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异常的明显,五官也很精致,眼睫毛也轻轻的颤了颤,整个人越发的楚楚动人。
等等!眼睫毛在颤动,而且动了五次以上还不见醒,显然那人定是清醒着的。凤歌心里一惊,她到底是什么人!不管这女子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娘,我看我们的马车那么小,根本就不可能再挤下一个人了。这里是官道,过往的商人官人也不少。我想大概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的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凤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恩,也是。我们的马车实在是太小了,没办法再挤一个人了。罢了,刘叔继续上路吧。”莫妃云神色怪异的看了看凤歌,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刘叔应了一声,扬起马鞭继续赶路了。
马车继续前进着,仿佛刚刚的小插曲没存在过一般。
她们自是没有看到在她们走后女子很快便站了起来,吐了口口水:“娘的,一单又跑了。真是晦气,现在怎么连女人都那么狠心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骂完便入了林子深处。
这时,从不远的丛林里走出了两个人。正是客栈里遇到的白衣男子慕容离轩与他的侍卫黯。本来他们是在林子里的小溪旁喝水喂马,听到有动静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巧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主子,那两个女子真的是很机灵,竟然没有中招。那个妇人倒是没那么多心思,怕是那位姑娘发现问题的。那姑娘不简单,在客栈时我属下似乎感觉到哪女子的内力很深。”黯惊叹了一声。
莫容离轩挑了挑眉毛不致可否。其实莫容离轩之前第一次见凤歌的时候就已经从她眼中微闪的精光看出她也是个聪明人,而且身上也有数十年的内力。再经几年历练的话,必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到此处莫容离轩摇了摇头。可惜,她是女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走吧,我们也该赶路了。”莫容离轩说完,率先翻身上马,骑马往前路赶。黯也赶紧追了上去。两匹马飞奔而过扬起了一地的灰尘。只剩下几片叶子在原地打转,一圈一圈。
凤歌看马车离开了也不见那女子追上来暗自的松了口气。那女子大概只是想骗取些钱财吧。掀起帘子看了看窗外,一路上的风景都很不错,到处绿树成荫,有时还看得到美丽的夕阳和日出。“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华”凤歌忽然觉得这句诗真是很符合此情此景。
一路上遇到城就入城休息,实在是赶不上了就只能在马车上将就一晚。在外夜宿的时候,凤歌和娘亲在马车里缩着身子睡,倒也还不是太难受。只是难为刘叔了,毕竟马车小只能勉强容两个人,再者男女有别。刘叔只得拾些树叶铺在地上就是床了。
每日赶路凤歌已经疲倦不堪了,连续三晚露宿在外了,也已经吃了三天的干粮了。虽也是有休息,但毕竟卷着身子一晚都翻不了身,第二天起来整个骨架都像要散掉似的难受。马车也是很颠簸的,直把母女二人折腾得憔悴不堪。
“刘叔,到下一个城镇还有多久?”莫飞云看着这几天憔悴不少的凤歌心疼不已,忍不住出声问刘叔。
“约莫申时可到清风镇。”申时,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歌儿,还有一个时辰便可到清风镇了。今晚终于可以住上客栈了。”莫妃云微笑着拂了拂凤歌滑落的头发柔声安慰道。
凤歌也扯出一抹微笑,表示自己很好别担心。闭上眼,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也是没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申时,终于到了清风镇。清风镇其实真的是名副其实,一进去就看到路上的两旁整齐的栽了两列杨柳,清风拂过杨柳,铺面而来的绿色枝条刹是惹人欢喜。镇上的人们也是单纯朴实的老百姓,对于外来的人很友善。真不愧是清风镇,人文特色都很不错,确实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踏实感。过了清风镇就是边城了,过了边城就是到西越国了。
找了间干净的客栈落脚,让小二将热水和饭菜送到房间。沐浴用餐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已不似刚刚的憔悴。
“娘,现在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凤歌看着楼下的还有很多商贩叫卖的街道向她娘说道。
“恩,好吧。但是我们得早点回来,毕竟我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
凤歌和娘亲相携走出了客栈。往人流较多的街道走去。这条街道虽然已经是申时末仍然很热闹,卖糖葫芦的大叔,卖烧饼的大娘,卖花布的小姑娘,还有很多买本地小吃和一些有趣的手工制品。
逛了一圈下来买了不少的东西,主要是以吃的为主,其他的东西要是买多了可没地儿放呢。回到客栈已是酉时二刻,凤歌一回到房间便躺床上睡着了。许是几天没睡床了,这一觉凤歌睡的特别香甜。
到了翌日辰时,凤歌才悠悠醒过来。凤歌与她娘,刘叔三人用完早膳便启程了,已经走了一个月了,过了边城便是西越国了,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到达边城。
凤歌这几天明显的发现她娘越来越安静了,脸也是苍白的厉害。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问题。每次问她,她都说没事,可能只是太累了。
凤歌知道,娘不想说。凤歌瞅了瞅她娘的脸色,很苍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凤歌已经不记得了。好像几个月前就有点苍白的脸色,现在越发的苍白的厉害。
真的没事么?凤歌心里越来越不安了。真的很怕失去娘,如果没有娘,如果没有娘…只要想到娘可能会有事,凤歌心里就想被人狠狠地用刀了几下那般的,疼入血骨。
在马车上奔波了几日,边城终于到了。边城是东临与西越的交接处,属东临国的边境,西越国的边境便是飞雨城。一到客栈莫妃云便沐浴休息了。
凤歌走出客栈,到前面不远的医馆请了位大夫回来。“大夫,劳烦待会脚步轻些,我娘已经歇下了。”凤歌在客栈大门嘱咐了大夫一句。
“我省得,请姑娘放心吧。”凤歌点点头,继续往前带路。凤歌请大夫进了房间,撩起床帐,轻轻地把她娘的手臂移到被子外面让大夫把脉。大夫反复的把了几次脉,眉头皱了皱,叹了口气。
“姑娘,你娘…已是灯尽油枯,应就在这几日了。请节哀,做好准备吧。”
凤歌不可置信的说道:“大夫,会不会搞错了啊?我娘生平就没什么大病,平时虽然身体弱了些也不可能说…就…了啊?!”凤歌说完,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满心的后悔和懊恼,后悔没有好好珍惜跟娘一起生活的时光。习惯了的幸福,很容易成为理所当然,然后不知不觉中怠慢了它。她还没有好好伺候娘,娘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
“唉……心病啊。看样子已是多年了”大夫虽然看多了生死,但对生命的逝去他也是倍感伤怀。
凤歌把大夫送到了客栈大门口。然后便沿着街道一直走,凤歌此时已是行尸走肉般往前走,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向了何方,满脑子是她跟娘的从前。恍惚间,凤歌撞到了一个人。
“狗娘养的,那个小王八蛋敢撞冯爷我,是不是想提早升天了啊。”那个自称冯爷的中年男子骂完便想抬头看看是谁。
一看原来是个姑娘,而且还是浑身散发出悲伤气息的长相清丽姑娘,心里又有点坏心思了。那冯爷是本地的小混混头子,一直都是横着走,府里的小妾已经有二十五房,而且大多都是强抢的。
“哦…原来是个美丽的小娘子啊?看看,一脸的悲戚样,谁欺负你了?老子叫上兄弟门剁了他!”冯爷说完还自以为很潇洒地摇了摇手中的玉骨扇。
“滚…乘我还没动杀心。”凤歌看到这样的人已经不需要客气了,既然有胆量打断她的心绪那就得付出代价,眼里有寒光一闪而过。
“呦…还是一个有脾气的小娘子啊,爷我也已经好久没遇到了。到了我府上自然就会对我温柔了。真好,真好。哈哈哈…”冯爷还是不以为然的发出阵阵淫笑声。
咻…一根飞针飞到那个冯爷的嘴巴上。冯爷一下子吃痛的跳了起来。
“嗷…你竟然敢对我出手?”冯爷一脸震怒的大喊道。
“你信不信,再不滚那根针就让你提前到地府报到。”凤歌的语气已经带着森然的寒气,眼神也透着阵阵杀气,另人恐惧徒生。冯爷看情形不对也很快的反应过来
“你给爷等着!看你能不能走的出边城!”撂下狠话便带着一帮家丁慌忙的逃走了,走路的姿势看的出来腿颤抖的厉害。
对面酒楼的三楼包厢里,坐着一对主仆。“主子,又是那位姑娘。要不要属下下去帮忙?”黯看到凤歌似是要被人欺负了,便开口询问主子的意见。
“不必。什么时候你也爱管闲事了。”慕容离轩的眉毛轻挑,看到凤歌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知道她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
慕容离轩刚说完,就见那男子捂着嘴巴大声的嚎叫,那声音着实难听。看到那个男子走时不甘的眼神,慕容离轩低下头继续把玩着茶杯。
看着凤歌悲伤黯然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黯,你去解决吧。做的干净点。”慕容离轩说完继续把玩着茶杯,无法从他眼里读懂任何情绪,似乎在想什么。
凤歌对于刚刚冯爷的威胁丝毫没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她的娘亲,从小那么疼爱她,无微不至照顾她的娘亲。
凤歌慢慢冷静下来,现下也不知道怎么办,留在边城还是继续上路。继续上路似乎不妥,也不能留在边城了。倒不是怕了冯爷的威胁,而是认为娘应该会想回飞雨城。
凤歌回到客栈已经是傍晚了。推开房间的门,便看到她娘坐在圆桌旁,看着桌上的茶壶茶杯呆愣着。
“娘,你起来了?感觉怎么样?还是很累吗?”凤歌很担心娘的身体,看她的神情也有些奇怪。呆愣的莫妃云终于开口了
“歌儿,听小二哥说,你请了大夫回来给为娘看病。大夫怎么说?”莫妃云一起来没看到凤歌的人影便下楼问小二哥,一问才知道凤歌请了大夫回来给她看病。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很。
看凤歌不说话神情却很黯然,莫妃云叹了口气:“想必也是我想的那样了,其实娘在你爹死的时候心也已经死了。如果不是答应过他绝对不会自残。我可能早就去与他相会了。娘也快五十岁的人了,你也已经平安长大了。我可以无牵挂了。”
凤歌身子微微的颤了颤。“娘,以前都是娘在照顾歌儿。现在歌儿长大了,而娘却……”凤歌说完就低下了头,不忍再去看娘苍白的脸。
“歌儿,你从小便乖巧懂事,不让为娘操心。娘只希望你平安幸福的活下去比什么重要。娘有你这个乖女儿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典了。哪敢再奢求什么。人终有一死。歌儿也不必太伤心了。”莫妃云很明白凤歌对她的心。
凤歌平时虽然话不怎么多,可人还是很细心的很关心她。她每天出去卖绣品回来凤歌已经把家务事都做好了。砍材,挑水,做饭,烧洗澡水。对于凤歌的聪慧,懂事她心中满是骄傲和满足。
“娘,你,还是要回飞雨城吗?”凤歌现在除了接受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还是让娘开心的过完这几天吧。
“飞雨城,我定是要回去的。我们明天一早便出发约莫一天便可到了。”莫妃云眯了眯眼睛,好像看到飞雨城外莲池山上的莲花开了,铺天盖地的莲花,正向世人展现它傲人的风姿。
“娘,我下楼叫小二哥把晚膳送上来吧。”凤歌说完便抬脚往外走。她走出房间后,沉重的悲伤再也藏不住,慢慢的侵蚀她的心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