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给了萧齐五万兵马,齐军仅有一万在西烟城安营扎寨,其他四万仍旧守在忻口关。
西烟城的屋舍多数是石头搭建的,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有大规模的脱落。萧齐和段苏喻躺在一处屋顶上看星星,手中拿的是和圣旨一道送来的酒,是最后两坛了。西烟城的黄沙被白雪覆盖上厚厚的一层,肉眼可见的只有白雪黑夜。
“皇上对你可真是好。”段苏喻酸溜溜的说道。
萧齐扬起嘴角,“嗯,可惜好酒配了你。”
“喂。”段苏喻说着要拔剑,“说什么呢你。”
萧齐把人一把拍回去,“闭嘴,看星星。”
段苏喻喝了一大口酒,心满意足的枕着手臂躺好勾起二郎腿,“什么时候动手,还等下去就要过年了。”
“就这两天。”萧齐伸手在天上写写画画,“要辛苦你带兵了。”
段苏喻拍了拍萧齐的胸膛,“带兵阿,我可不是将军,此等好事求之不得,谢什么。”
“那也是要谢的。”萧齐起身,拿起酒和段苏喻碰了碰,喝了一口才说,“你本可以在家当个潇洒公子哥,若不是为我也不至于跑来这边关吹风吹沙。”
段苏喻坐起身看着远处篝火遍地,那是大齐的士兵将领。“男儿志在四方,潇洒公子哥哪里比不上在边关跑马来的畅快。”
萧齐顺着段苏喻的目光看去,“你不要受伤,也尽量不要让他们受伤。不能陪在家人身边过年,但至少是健健康康的过年。”
段苏喻笑笑,“放心吧,反倒是你不要受伤,终归是有些冒险。你好好活着,我才有酒有肉。”
“嗯。”萧齐笑笑。
过了一日,安灵城。
“哥,你是不是把我的人抓走了?”其其格人还未走近已经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
“谁?”诺敏刚起人还没清醒,被其其格弄得莫名其妙。“好好说话,别张牙舞爪的。”
“我带来的那个男的!”其其格气急败坏“是不是被你抓走了?”
诺敏皱眉,把其其格拉到自己房中,语气也重了几分,“小点声,你怕父亲听不见是不是。”
其其格顿时哭丧着脸落下泪来“你凶我。”
诺敏关上门,拉着其其格坐下,一点一点替她擦干净眼泪,“哪里舍得凶你,好好说,怎么回事。”
“我前日天回房就睡了”其其格说,“早上起来才知道他不见了,找了一日都没有找到,本来昨晚就想找你的,可是父亲一直在。”
诺敏虽不知曲鸣之是齐国人,但两军交战在即,丢了人是大事。跑了还好说,若是齐军混了细作进来那就不是几个字说得清楚的了。赤那就算再疼女儿,只怕其其格也要掉层皮。
“你别哭,我替你找找。”诺敏说,“人确实不是我带走的,你先冷静下来,眼睛不红了再去找人,不要让父亲发现。”
诺敏把其其格留在房中自己出了门,走远些才叫来下属。若不是有细作,那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干的,从下属汇报过其其格带来男人后,诺敏一直很生气。若说下属抓了人想替他出气也是有可能的。
“苏合,你是不是让人抓了其其格的男人。” 诺敏问的是自己的心腹。
果不其然苏合的表情变了变,他小声说,“确实是我让人抓的,王子赎罪。”
诺敏并不恼怒,苏合之所以是他的心腹就是因为苏合知他心中所想,诺敏问,“死了吗?”
苏合道,“没有,打了一顿,叫一声都没有,是个硬汉。”
诺敏冷笑,“让人捆好了,我带其其格去看一眼。”
“王子不怕公主把人带走?”苏合问。
诺敏道,“去吧,我有办法。”
曲鸣之被苏合关到了垭口城的一座空屋内,垭口城空无一人,不设守卫,百姓也全被移出。赤那铁了心要把垭口城变作垭口关守住后头七座城,也要困的萧齐动弹不得。
苏合没有让人清理曲鸣之的伤口,只是吩咐别打脸,其其格和诺敏到的时候,曲鸣之被绑在凳子上,脸上套了块黑布,嘴角的血已经干了。
其其格小心的摘下曲鸣之头上的黑布,蹲在她面前,眼里闪着泪光,问,“你怎么样。”
曲鸣之脸色苍白,一身鲜血染红了白衣,他扬起一边嘴角,笑的像是尘世之外的花朵,嘴角的血渍让他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他说,“承蒙公主挂念。”
诺敏站在其其格身后把曲鸣之看的一清二楚。难啃的骨头,难驯的狼,他想。
其其格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鼻音,“哥,我要带他走。”
诺敏双手搭在其其格的肩上,柔声道,“你不能带他走。”
“为什么。”其其格不肯。
“这几日齐军蠢蠢欲动,他是外人,苏合把他绑来这里已经是个错误,你若把他带回去必然会被父亲发现。”诺敏道,“况且他伤的不轻,这么带他回去,会撕裂伤口,伤的更重。”
“可是...”其其格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想要征服这个人还是想要眼前这个人。
“回去吧。”诺敏道,“过几日他伤好了我就把他送回去给你好不好。”
诺敏冲苏合使了个眼色,苏合会意带着诺敏回了安灵城。
“其他人也出去。”诺敏把椅子翻过来坐在曲鸣之身前,直勾勾的一点一点观察面前这个人。
曲鸣之抬起头看他,脸上带着不冷不热的笑,“看够了吗。”曲鸣之的声音低沉沙哑,在这安静的氛围里带着几分勾人心弦的力量。
诺敏回过神来,脑袋搭在椅背上,不紧不慢的欣赏自己的猎物,轻笑,“不能看吗?”
“倒不是不能。”曲鸣之放松了身体,脸上是其其格从未见过的肆意张扬的笑,“只是想问问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什么?”诺敏问。
“想好没有,我究竟是该属于你的妹妹还是该属于你。”曲鸣之笑着说道。
诺敏的脑中有闷雷响过,砸的他发晕。
诺敏有个秘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只有他自己知道,曲鸣之轻而易举的戳穿了他的心思。难训的狼,诺敏觉得自己才是那只被狼咬在口中玩弄的绵羊。他在三言两语间被曲鸣之击败,他不否认曲鸣之有着这样的诱惑,诺敏和其其格的灵魂都会被这个男人占据。
可曲鸣之,却没有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怎么?没想好吗?”曲鸣之笑笑,他知道自己长得如何,也知道该怎么把握这份如何。他的笑里带着勾引,带着诱惑,带着不经意间流露的贪婪,他说,“你想要我吗?”
诺敏虚假的外壳被这份诱惑击碎,他想要不顾一切把曲鸣之占有。
“嗯?”曲鸣之还在笑,眼神似水温柔。
诺敏闭着眼,握紧拳头,他不想被轻易的打倒。
“你想要我吗?”曲鸣之的声音也充满着诱惑。
诺敏试图找回自己的呼吸,他咬牙切齿,甚至咬破了下唇,他艰难的挤出了两个字,“闭嘴。”
曲鸣之笑笑,他不需要再说什么,这场战役他赢的轻松。
“王子!”下属的急促让诺敏清醒。
他站起来,用力捏着曲鸣之的下巴,对外面说,“说。”
曲鸣之只是笑。
“齐军袭城了。”下属道。
诺敏凑近了看曲鸣之的眼睛,曲鸣之没有躲闪,他冷笑道,“我们下次再见。”
诺敏出了门,“所有人跟我走。”
“王子,屋里的人不管了吗?”下属问。
诺敏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长街,漠声道,“都这副模样了还能逃?死了就死了,没死迟早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脚步声渐渐走远,四周也安静了下来,曲鸣之拿出袖中不过半寸长的刀片,把身上的绳子磨断。该往哪里逃,天上是个没有月亮的黑夜,曲鸣之辨不清方向。他闭上眼,感受着战争的号角声在何处响起,他跌跌撞撞往着反方向跑去。
段苏喻穿着萧齐的战甲带着两万兵马进攻松原,诺敏混在蒙骆的兵堆里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夜晚太黑,距离太远,诺敏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的对手萧齐。
守卫松原的蒙骆国将领叫朝鲁,是个马上就要死的人。
段苏喻敛起了锋芒,打的且战且退,引得朝鲁和蒙骆兵不住的往前冲。再往前走两步,杀上去,是蒙骆国渴望已久的鲜血。
朝鲁知道若不为自己博出生机,迟早要死在萧齐或者赤那的手上。他打的很是滋味,两个时辰里一直引着蒙骆的将士在往前推进。西烟是座废城,可没有人不想要赢。
“两个时辰。”诺敏喃喃道,“退!快退!”诺敏突然激烈的大喊。
周围的士兵不知他是蒙骆国的王子,而在远处一点的地方,诺敏的声音便被战争掩埋。兵器敲打撞击,将士纷纷落马,齐军突然发起了进攻。
段苏喻的长剑直指朝鲁的心脏,齐军没有再向上次一样,他们乘胜追击,越挫越勇。
黑白无常坐在垭口城的一座房顶。
“书童好像伤的很重。”黑无常看着路上踉跄的身影,鲜血染得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
“你曾说萧齐心怀天下,还记得吗?”白无常问。
黑无常点头。
白无常指着前方从结冰的齐雁河绕路而来的五千齐军和最前方的萧齐说,“你看,他的天下来了。”
曲鸣之带着满身的伤和前世的记忆从蒙骆国逃到了大齐的脚下,倒在了萧齐的面前。
白无常苦笑,“阎王大人说的没错,带着前世的记忆除了一身伤痛和满心苦楚,大概也没有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