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不知道,将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唱晚送出去究竟是对还是错,不过她不后悔,也许小姐会很快就忘了她,可是她会一直记得她的,抬头,看着尺寸大的天空,无云。
唱晚不知道哥哥所在的青海在哪里,凭着模糊的印象,她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前行,有时候她一个人在树林里过夜,漆黑的丛林深处总会传出一些令人恐惧的声音,她睡不着,只能睁大眼睛,数着天上的繁星,然后慢慢入睡。
一路上,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她不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小丫头了,一个人,她学会了保护自己。不知不觉,秋天,就这样被走完了。在她走失的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说,八阿哥娶了福晋,是个骄纵的格格,听说皇上废了太子,听说,十三和一个汉人女子关系匪浅,皇上很生气,听说,西北无将,兵荒马乱···
再平淡的皇家故事,到了民间,都变得丰满起来,唱晚默不作声的买了些干粮,听着那些食客们讨论者那些国家大事,再往前,就是青海省了,哥哥,就在那里!
天色还没有暗下去,唱晚不敢在夜里赶路,这里的士兵很多,据说经常有流匪出没,她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这样,才能保护哥哥和姐姐。
掌柜的说镇子的西边有片芦苇荡,现在去还能见到这个小镇一个很美的景色:血色残阳,芦苇花飞如雪,不过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夕阳是看不到了,就看芦苇今天能不能飞了。
唱晚信步而去,现在是傍晚时分,忙碌了一天的小镇终于开始回归平静,农妇们都开始点火准备着晚餐。唱晚没有跑到芦苇荡的深处,只是在路边席地而坐,抱着膝,看着大片的芦苇,在风里起伏跌宕。
哥哥,似乎还是没有消息,不过,也许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吧?天气阴沉,干枯的芦苇起起伏伏却没有飞扬如雪的意思,唱晚苦笑,自己的运气果然很一般呢。
“你在看什么?”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
唱晚回头,白色的袍子如雪,微微的仰起头,一张精致的面容有些熟悉:“我在等芦花飞···”
男子背负着手走到她身后,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广阔的芦苇荡:“现在都已经是初冬了,你觉得还有可能吗?”要飞花,早就应该飞过了吧?真是个傻丫头。
唱晚一笑,有些勉强:“我也觉得。”自己竟然傻乎乎的就跑来了,果然还是很笨啊:“那我先回去了。”
男子没有回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黯然离去的女子,一双凤目不知在计量什么。
“九爷,您不带唱晚姑娘回去吗?”赶车的车夫有些惊讶,这京城可都要闹翻天了呢。
男子转而看着那片金色的芦苇荡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带她回去?找她的人是四哥,是十三弟,又不是我。”他只是碰巧路过这里,所以才停下车子,看来四哥都低估了她能,他们只知道往金陵方向搜索,却忘了,她还有个哥哥在西北生死未卜呢。
车夫不明白,不过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只是闭着嘴站立在一旁。
镇口的戏台子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芦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似乎是有人在唱孔雀东南飞。
“少爷,我们走吧,这天似乎要下雪了呢?”车夫忍不住的提醒道,少爷这么入神的在看什么呢。
九爷握着手,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哼”他轻哼一声,似乎在嘲弄什么一般,转身上车:“老李,驾车。”
“喳”车夫赶紧上车甩起缏子。
唱晚走进镇子,才记起那个跟她搭话的人园之前真的见过,好像是叫九爷的吧?他怎么会在这里?回身,大路上已经没有马车的影子了,遇见,是偶然还是一种暗示?
“还家十余日,县令请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空荡荡的戏台子上,一个红衣的女子孤独的唱着,唱晚驻足,她的神情很投入,仿佛她就是最红的旦角一样,仿佛台下喝彩连连掌声雷动,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
唱晚托着下巴认真的听着戏,风,穿梭而过,抚动她的发。
“四爷,年二姑娘已经落脚在青海省的一个小镇子里了”书房里,便衣打扮的探子汇报着信息:“九爷也经过那里,他们似乎谈了几句,距离太远我们听不到内容。”
胤禛练字的手顿了顿,那丫头竟然跟九弟也有关系?那个杜鹃究竟是谁的人,为何就算是死也要替那个人保守秘密?看来,这个四阿哥府也并不是那么的干净呢。
探子犹豫的抬起头,怎么四爷一点反应也没有啊:“爷?”
胤禛面沉如水:“你们继续跟着她,随时汇报。”看来那丫头不是真的傻呢,竟然可以安然无恙的到了青海,而根据探子回报,唱晚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跟一个正常的人没有任何的差别,甚至可以说比一般人都要来的机灵。
“四哥,唱晚找到了吗?”十三匆匆的推门进来,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胤禛挥手示意探子退下,他看了一眼十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暂时没有,你那边呢,金陵方向可有消息?”
“没有,我已经派人在老宅子附近安插了眼线,只要她一回去就会有人汇报的,可是四哥,我好担心,现在外面在下雪,她,她去了哪儿啊···”十三焦虑的转来转去。
相较于十三的焦躁不安,胤禛就淡定的多了:“她会没事的,你放心吧。”
那夜的雪下的很大,胤禛睡在若兰的身边却梦见了那个傻乎乎的孩子。在梦里,她依然一个人坐在荷塘边看着大片大片的荷叶,而他,站在她身后,跟她一起欣赏荷花。
“少爷,哥哥不见了,唱晚也要走了”那个背对着他的女孩子忽然回头,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唱晚不想被人利用,不想害别人,所以我要走了。”
她站起来,冲着胤禛福了福身子:“少爷以后要好好的对待姐姐啊。”说完一转身就消失在树干后面,燥热的空气中满是蝉的鸣叫声“知了知了···”
“唱晚,唱晚!!”若兰忽然喊了起来,她猛然张开眼睛:“不要不要啊!!”里衣湿了一层,若兰捂住兀自在跳个不停的心脏,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忽然梦到唱晚,她,是不是出事了···
回头,发现枕边人也已经醒了,若兰有些哀求的看着他:“还有唱晚的消息吗?我好担心,爷,唱晚从没有离开过我,求求你,快点把她找回来吧!”她不想失去这个妹妹了,她不要失去她···
胤禛慢慢的坐起来,揽住若兰纤细的肩头:“你梦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若兰抓住他的袖子,心有余悸:“唱晚来跟我告别,然后跳进一个很深很深的悬崖,爷,这是没有过的事情,我好害怕,她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了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忽然就想起了唱晚平时的好,眼泪,就这么顺畅的流着:“我梦见那个悬崖边死了好多人,还有很多人在杀人,唱晚很害怕,所以就掉下去了···”若兰的精神已经开始有点乱了。
胤禛的身子一僵,这么巧?可刚刚探子还汇报没事的啊?他扭头看着纸窗,嘴里安慰着怀里的女人:“没事的,你怀孕了,所以喜欢胡思乱想,我马上派人去找唱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