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南久久缓不过神来,丢了魂一般回到客栈,像是没听到店小二假意的嘘寒问暖,进了房间。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他就在桌前坐下,一坐便是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拿起纸笔给家里写信。只说了考试一切正常,但未能找到温之隐的下落。他写完收好,看着天边太阳升起。现在所有人都要忘了温之隐了,只当他不曾来过这世上。好像自己兜兜转转回到了起点,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管文起的也很早。今日是发榜之日,管文忐忑了一整晚睡不着,不停祈祷着能中个名次。这也不能怪他,对他来说,科举是他的一切希望了,他不能失败。管文来找温怀南去看榜,他一眼就看出来温怀南眼里的疲惫,但不知他昨天经历了什么,只当他也是忧心考试成绩一夜没睡。他俩随便在客栈吃了点东西,便向宫城走去。
榜单是张贴在城门口的,所以围观的不止考生,还有路人和凑热闹的小孩。等温管二人来到城门口时,那里早已挤满了人,根本挤不进去。门口确实贴着一张大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温怀南眯着眼睛想尽力看清,可是隔的太远了,只是大概看到几个人名。
算了,这么多人,还是等会来看吧。温怀南倒也佛系,看着这么多人挤着,想干脆回家晚点再来了。但管文就不一样了,榜单近在眼前,他是既激动又害怕,心里像刺挠一样,每晚一秒看到榜单都是煎熬。他拼了命的往里挤,可是人群像是一赌墙一般,挤不进去。这也难怪,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又想进去,这样导致人只多不少,就更难挤进去了。
温怀南看着管文那副焦急的样子,就知道叫他现在回去晚点再来是不可能的了,他肯定是要一直等到看到榜单为止。温怀南苦笑着摇摇头,行吧,那就继续等了。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看着年龄挺大的男子哭了起来,嘴里嚷道:“我考了十五年啊!终于中了!”随后哭的昏死过去,身旁的人把他抬走。大家哄笑了一会,又开始吵杂起来。温怀南看着那哭昏过去的男人,怎么都笑不出来,他知道科举对于一个只会读书的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天下考生这么多,不缺你一个。如果你没中榜,那就是百无一用的穷酸文人,就得受尽白眼,更何况是像他那样考了十五年的人呢。一朝考中,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马上都会过来谄媚,你就成了文曲星下凡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行,所有人都会尊敬你,你不行,那可能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温怀南不觉心中有些悲凉,也有点担心自己或许考不上。
虽然自己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太看中功名的人,但是已经走到这里了,如果没成功又是多大的遗憾。而且,温之隐的下落已经知道了,不管是不是真的,这应该都是最终的结果了。所以,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追求呢?难道就这样失了魂一般的生活下去吗?不知不觉间,温怀南也开始凝视着那个榜单。他要继续走下去,不管是为了谁。
妈的,这人咋感觉只多不少啊。温怀南看了看拥挤中的人群,没什么办法。他看了看同样想进进不去的管文,他在找个人少的地方看能不能有机会。
温怀南看看地面,突然发现这人虽然多,只是上面拥挤,下面还是有些空隙可以钻的,所以小孩子可以在人群中穿梭,随便挤挤就进去了。可是我也不是小孩子啊?温怀南微皱眉,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虽然可能不太体面,但应该是目前最快的方法了。他喊来管文,让他跟着自己。温怀南慢慢蹲下,两手向前扒拉,两只脚迅速动着向扒拉出来的地方进去,样子十分滑稽。管文看了也是哭笑不得,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有效,很快就看不到温怀南的影子了。既然这样,管文也管不了什么文人的面子了,这榜再不看可就要急死了。他也立马蹲下,学着温怀南的样子朝里面钻去。
这样走实在累人,还好他俩没走多久就到里面去了。温怀南不禁为自己的机敏沾沾自喜,站起身,这下榜单看得一清二楚了。温怀南只一看,就看到第一个名字是贾魁。还真给这家伙装到了……温怀南现在只希望之后不要再碰到他,不然指不定又遭他一顿嘲讽。随后向下看去,管文是第四名,然后再下来没看到自己的名字。不会没中吧……那就有点难受了,温怀南略有点担心,但好在在第二列名单中看到了自己。好在中了,看来我还真是不太擅长歌颂皇恩呢,不知道殿试会咋样。温怀南转头看着管文,他早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名次就是对他苦学多年最好的证明了吧。温怀南笑了笑,又不禁感叹道:若是隐哥没发生那些事,一定也会如此激动的看到自己上榜吧。虽然他一直都装的很成熟、很冷静,但只有温怀南知道他其实也有那些小情绪。
可是温怀南还有一件事不太清楚,温之隐为什么要去靖王府?按温之隐的性格,他是最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了,那是什么让他不得已而去靖王那里呢?难道是因为他作弊吗?隐哥真的作弊了吗?虽然温怀南不太相信他会这么做,但好像确实只有作弊这个理由能让温之隐去靖王府。温怀南不禁感到谜团重重,昨日乞丐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但他绝对没有说全。或者说,他不知道事情的全貌。这里面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在等着温怀南去发现,那是什么呢?不管怎样,最先要知道的,就是到底温之隐有没有作弊。这个事情应该问礼部的人能了解的最清楚,反正温怀南已经中了榜,虽然名次不太前,但也有了在宫中做官的机会。下次再进宫,一定要找礼部的人问问,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温怀南陷入思考,管文看他一言不发,以为他是对名次不满意,试探地问他说:“咋了,不太高兴啊。”
温怀南反应过来,忙说:“哪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想到些事情。”
管文难掩自己的喜悦,说道:“这下太好了,等过了殿试,我们都能在朝廷做事了。”
温怀南笑了笑,看着那榜单,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