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语阁离她所在的主屋并不算很远,只是中间隔了假山莲池,需得穿过两重拱门和蜿蜒的回廊罢了。就着月色,楚羲和来到思语阁前,没想到阁楼前正有王管事和三五个家丁守着。
“王叔,可是有事?”
“侯爷,怎现在来此处了,当是好好休息才是。”王管事恭敬地问候道。
“无需担心,兴之所至,正好来看看。”
近来府里并无要事,能让自家主子关注的想必也只有新来的少年郎了。
“那少年已经遵照侯爷吩咐,安置于此。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只是…”王管事说着皱起了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楚羲和:“王叔但说无妨。”
“今日大夫诊断后,开了些外伤擦涂之药,但那少年醒来之后拒不让人靠近,也就一直没上药,送进去的吃食也未动半分。此外,大夫还交代,这少年似乎身中奇毒,估摸着时间不浅,但一时无法确定是何毒。
在下担心此人来历有蹊跷,便派人在此看侯,待侯爷定夺。”夏阳侯府本就是众矢之的,任何风吹草动皆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接近小主子的人。
外伤之事,楚羲和在桃织馆就已知晓,中毒却是万万没想到。
“竟有此事,倒也是可怜之人?我先去看看,王叔且去歇息吧,他们几个在此守候便是。”末了,又叫住王管事,在其耳旁轻声说:“让阿绫去核实一下。”
“在下遵命,侯爷切记万事小心”,王管事忍不住提醒道。
至思语阁,楚羲和见着在阁楼外守候的侍卫,制止了他们的行礼,也未让人通报。径直走过去推开房门,走进去才发现那少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眉头紧皱,仿若大雨后的莲花,脆弱洁净而引人生怜。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没想到才把手伸过去,那少年就颤巍着睁开了双眸。楚羲和这才看清楚他的眼睛,凤眸微扬,瞳色极深,宛如月光般清亮透彻。
楚羲和愣了一下,才把手收回来,而后故作自然地扇了扇手中的青玉扇,坐到一旁你的椅子上翘起腿,看着那少年缓缓坐起来,便端正身姿,目露冷光,却微笑而轻佻地说道:“醒啦,今天起,你就是爷的人了,整个上京城皆以传遍,你既已是本侯的所属之物,就该认清自己,爷可不需要任性之人。”说完,便将目光头像了桌上放着的药。
躺在床上的少年还穿着今天那身带血痕的旧青衣,其实并未昏睡,早在楚羲和至阁楼外之时便已察觉,本想装睡,看看那传闻中的夏阳侯究竟意欲何为,直到感知到伸向自己的手,实在无法忍受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能醒来。
果然如传言一般,年少翩然,相貌绝色,却是个目无礼法的浪荡之徒,言语轻浮,实在让人厌恶。心里虽极为不耻,面上却不显露丝毫情绪。
只见那少年听到楚羲和的话后,也明白楚羲和借拒不用药之事提醒自己,轻咳了一下,面露胆怯,夹杂薄怒,略带几丝微不可察的羞怯,轻语道:“在下铭记侯爷大恩,让在下得以逃脱非人之所,只是……虽在下一无所有,却也无法以身相报,也断不敢再受侯爷恩惠。”
说完后也不敢抬头看楚羲和,只默默地低下了头,微抿着淡粉色的嘴唇。一袭旧青衣,削肩如翠竹,染上的血痕增添几分楚楚之感,强权面前若而不卑,竟让楚羲和心生不忍。而在低头瞬间,少年眼眸闪过凌厉与厌恶,却不为人所察。
听罢,楚羲和心里似乎明白自己的霸道吓着眼前的少年了,却也不打算作解释。而后挑眉一笑,像极了青楼里的浪荡子弟,一改刚才的威压道:“公子貌美,深得我心,自是不会为难你,至少得让你心甘情愿,是不是?”只能怪面前的少年一经调戏就美若娇娥,让楚羲和心痒痒想出言调戏。
“只是不知公子何名?年龄几何?可有婚配?”
那少年沉默了一下,耳根红红的,脸颊也略带粉意,犹豫着回答道:“在下单名钺,无姓,年十九。”然后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尚未婚配。”说完便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名乐?这乐自太过轻浮,不配公子,公子不如叫岄吧,山月之月,宛如公子之姿,可好?”楚羲和见眼前之人容貌绝色,却有几分怯弱,心里愈发起了挑弄之心。
“谢侯爷赐名。”
“那小爷我以后便唤你阿岄吧。阿岄是哪里人?可想回家?本侯愿意助你。”王叔适才提醒过,楚羲和本也想查探一番,若无可疑之处,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闲来还可赏心悦目。若是有心之人的安排,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瞬思之间,听到少年温润的声音。
“多谢侯爷,在下不过是孤苦之人,早已无家可言,曾被城郊一私塾先生收养,不久前老先生病逝,在下外出之时被歹人掳至馆中,才沦落至此。”阿岄的声音越说越低,似乎对过去有难以启齿之处。
楚羲和听完也不曾再追问,只说:“若阿岄愿意,此处便是阿岄的家。阿岄颜色好,定当能让我这竹晟院增色不少。”说完还不忘朝着阿岄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阿岄掀开被子,动作极慢地站起来,似乎想要下床到楚羲和面前。楚羲和见他走得颤颤巍巍,怎舍得美人如此,赶忙快步走过去扶他,没想到动作太快,直接撞到了床角,碰到了跪伤之处,没忍住“嘶”了一声。
阿岄也没反应过来,而是直接跪在楚羲和面前:“侯爷仁义,但阿岄绝不做…不做…”说着便垂下了头,双肩轻颤。
楚羲和弯腰扶了下膝盖,就看见眼前这一幕,敢情是自己被人看成货真价实的浪荡子了。还不待她说话,门口就传来晴雨的惊呼声。
“侯爷!膝盖既跪伤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话还没说话就赶忙来扶着楚羲和,而后对着地上的少年就吼骂起来:“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侯爷怎么会被罚跪。”
“得了得了,快给我看看腊梅准备什么好吃的了。”听罢,晴雨便扶着楚羲和坐到桌前。
此时,谁也没注意跪在地上的少年。他听到楚羲和因自己被罚跪一事,虽然感到意外,一抹冷笑从嘴角一逝而过,果真是急色之徒,带着伤也不忘出言调戏。
楚羲和坐下后,腊梅立刻打开食盒,盛了碗红豆羹,端出了还冒着热气的糕点。
“侯爷,这是您最喜欢的红豆羹,快些吃,吃完回去上点药。”
楚羲和开心地吃了起来,暖暖的红豆羹将今天的疲累减去了大半,转头单手环抱晴雨的腰,说:“果然还是晴雨最懂小爷了,爱你!”晴雨早已经习惯这为小侯爷的“动手动脚”和“语言调戏”了。可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的少年却被眼前的“恶心”场面给惊到了,心里想着这夏阳侯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
楚羲和吃着软糯的糕点,看着瞟了一眼还跪着的美少年,心里想着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想起他刚才跪下后所说的话,便说道:“本侯的确是喜欢美貌之人,却也愿对阿岄以礼相待,不过,若是你再任性妄为,拒绝吃食和用药,那我这侯府是养不了阿岄了。”停顿了一下,楚羲和随即恶狠狠地说:“那我也只能将阿岄送还桃枝馆,顺便让杜夫人多给阿岄安排安排罢!”
地上的少年闻此言,仍默不作声,只是紧紧地捏住了拳头,随后后仿若任命似的放开了。
“晴雨,去扶他起来吧,别晕了,顺便给他盛一碗红豆羹。”
晴雨虽不太情愿,还是将少年扶了起来,坐到桌边。犹豫了一会儿,阿岄拿起了青瓷勺,小口地吃起了红豆羹。楚羲和就盯着阿岄看,直到他放下勺子。
“吃完了,便上点药吧。晴雨,把你准备的要拿过来吧。”
“侯爷,那药是给你准备的,怎么就给他了呢。”嘴上不情愿,还是将搽外伤的凝露膏递给了楚羲和。
“把手伸过来。”见阿岄不动作,楚羲和便直接把他的手拉过来。阿岄没想到她突然这样,挣扎了一下,就没再反抗。
楚羲和看着手背上面血迹凝固的伤处,轻轻地把药膏抹在上面,随后熟练地用桌上的纱布包上。巡视着少年全身,见身上还有多处血痕,便直接伸手解那少年的衣带。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可吓坏了阿岄和旁边的晴雨。
“侯爷!自重!”
“侯爷!别!”
几乎同时,一个声音是委屈,一个声音是惊吓。
楚羲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美色当前,愈加无所顾忌了。看着阿岄一脸的委屈和害羞,顿时觉得自己就是向小白兔伸出魔爪的大魔王,也觉着似乎不太合适,便说把药膏递到他手里,说道:“身上的你自己来吧,把门外的小武安排给你,若有事情便使唤他。”说完便领着腊梅离开了。
桌前的少年握着手中圆润的药膏瓷瓶,一点一点地在手心转动着,旁边的烛光映在他的侧脸,微微一笑,却有几分捉摸不透。片刻之后,他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便有一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跪到他旁边,而外面看守的几个家丁却毫无察觉。
“小心行事,别被发现了。”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