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照思人（五）
不远处传来鞭打和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奇异地静默。慕容和完颜旭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好奇。要知道，两个人都喜好清静，选得聚会地点也十分偏僻，有谁会到这里来鞭打一个女子呢？
慕容站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完颜旭厌恶地皱皱眉，也跟在慕容身后朝那里而去。他刚才虽然是在想着哀伤的事情，但是难得的有这样一份心境能让他细细地回忆起母亲来，结果却被人无端的打断，若让他知道了是谁扰了他的心绪，定然不饶他！
典型的宫廷争宠的马戏，只不过，金国的女子表达妒忌的方式似乎更加激烈一些，不似宋宫中那些个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这里的妃子整治起人来显得直接而残酷。
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着得，是一位我见犹怜的汉家女子，慕容看着倒有些熟悉，问过了烟汀，才知道，竟是她陪嫁送来的美人之一。
这一批女子做为贡品被送至金国，绝大多数都被金君完颜晟赏赐给了贵族大臣们，少数几个留在宫中的，都是品貌身段几位不凡得，但看跪在地上的那位女子，虽她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是仅看那娇柔哀婉的姿态，只怕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见了，不会起怜惜之情。
那个用鞭子打人的金国女子，是宫中出了名的刻薄主子——木贵人，在慕容的印象中，从没有听到这宫中的下人在提到这位时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几乎都知道，这位妃子出身低微，品级不高，却爱慕虚荣，性格暴虐，对待下人动则打骂，身上时常带着一条马鞭，只要一不高兴，她目光所及的奴婢可就全遭了殃，所有的人遇见了她，几乎都要绕道走。不过，在慕容看来，这个女人并没有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被她打骂过的人，多是一些低等奴仆和宫中十分不得志之人，这些人就算挨了打，也无处伸冤，只能自己忍气吞声。
想来，这位汉家美人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位妃子，又赶上了她不高兴的时候。
“这位姐姐，您已经打了她好多下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慕容原本就打算来看看究竟，这时又见这是自己带到金国的人，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了。
“你是谁？竟来管我！”
“这位可是皇上钦封的宋妃，按理，木贵人你见她该行礼才是。”
想要打发木贵人这样的小人其实一点也不难，有完颜旭在此，慕容虽然没能有那些宠妃的派头，却也是狐假虎威了一把。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木贵人并没有蠢到完全感情用事，连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都分辨不出来，否则，她也不可能仅仅凭借还算可以的长相混到如今的地步。
只是，这样一个没有背景后台，看来俗不可耐，又愚蠢到遭人厌弃的女子，在这里却没有被人早早收拾掉，反而能一直地这样嚣张，她真得，像表面上这样的愚蠢？
看着木贵人面对完颜旭时，瞬间变得谄媚到无法掩饰的脸色，烟汀才知道世间还真有这么让人恶心愚蠢让人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的小人。
“听说她以前和碧羽一样是个宫婢，现在爬上去了却这样嚣张，真不知金国的皇帝看上她哪一点儿，”
“这，恰恰是碧羽的聪明之处。”
“怎么讲？”每到这时，公主都会教给她一些道理，烟汀耐心地看着慕容等待解答。
“我看，是碧羽自己不要封赏的。
“你说，如果你嫁到一个妻妾成群的男人家里，你既没有娘家背景，也没有对这个家必不可少的才能，想要站稳脚跟，该当如何？”
“那，我就努力要这个男人爱上我，最起码要在他心里占一席之地，让他离不开我。”
“那，你怎么才能让这个男人觉得你不可缺少呢？”
“我……”
烟汀哑口无言，跟着公主这么久，她也看到了许多爱情的产生，开始和结束，可是，现在骤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烟汀忽然觉得，自己答不上来，没有亲身的经历，她永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每个女人都希望能在男人心里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可是有几人能足够特别到让人一见就再也忘不了？男人，大抵是免不了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
“碧羽很漂亮，可是这里漂亮的人很多，单单每年从大宋进贡而来的美人都不知凡几。仅靠相貌，碧羽很难让金君对她念念不忘。然而，留在金君身边做贴身女婢，却几乎能每天都见到他，如果，你每天都会见到一个人，自然能由陌生到熟识，再到依恋，再到想忘都忘不掉。”
“所以，与其去做那徒有其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遗忘的主子，还不如，留在那人身边，做一个能天天见到的奴婢，是吗？”
“不止如此！”慕容淡笑着看向烟汀，许是被自己娇惯得如此，烟汀的悟性总是欠佳，遇到了事情，也懒怠去多想一想。
“如果金君曾经提到过封碧羽为妃，可碧羽自己不受，那给他的感觉，碧羽求得只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身后的地位，权势和背景，如果她再聪明一点，不做什么逾矩或者恃宠而骄的事情，那么金君会更加容易对她卸下心防，进而信任她。”
有了君王的信任，她能做太多的事情，都比那有名无实，还要时刻提防着别人暗箭伤人的宠妃强得多？
“不止如此。时间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许多东西，都可以在时间里，无声无息地改变。如果一个人陪着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么潜移默化之间，你习惯了她的存在，你们会互相影响，在不知不觉地时候，你就将她刻在了心上，等到觉察到时，就是刻骨铭心……”
烟汀思索着慕容的话，陷入了沉思。而慕容，也有了自己的疑惑，很显然，碧羽并不是因为失了宠，才会被分到她这里的，那么，到底是金君对她这个弱质的汉家公主如此的重视，还是碧羽之志，根本就不在金君的身上？
一丛浓密地树影之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才树后闪了出来，若有所思地望着主仆两人远去的方向，眸中神色变幻不定。
碧羽，碧羽，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真得如这般，也在算计着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