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醒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她急忙坐出租车回学校,可还是没有赶上第一堂课,只好在教室外站着,等到课间休息的时候才进去。
宋新妮给她留了位置:“今天怎么没有一早回来。”
她拿手抹了抹脸:“昨天没有上到最后,刚从酒店过来。”话说完觉得不对劲,急忙做了个“叉”的手势:“你别多想,我自个儿住的。”
宋安妮收住自己要奚落她的势头:“那也得有个由头啊。”
“是,我后来跟一个客人出去吃宵夜了。”
这种明显的八卦不问下去才是奇怪,虽然宋安妮平时好奇心不强,这时也不由得凑过来:“什么客人啊?什么样的?去哪吃的。”
“就一般客人,锦江吃的。”
“锦江?锦江做夜宵吗?”宋安妮奇怪的回忆。
江娴摇头:“好像是没做,大厅里没人,我们是在包厢里吃的。”
宋安妮愣了一下,表情突然不是开玩笑了:“江娴,你这认识的是个什么人,富二代?还是家里是政治背景?”
江娴一听宋安妮的口气就知道她担心了,笑着打哈哈:“富什么二代啊,进去就点了碗清汤面。”
宋安妮的脸色更沉了:“江娴,如果他消费了成千,那还说明他底子也许正常,可是,大半夜让锦江开个包间做清汤面,一般的暴发户去都能让人赶出来。他绝不是什么一般 人,你不要稀里糊涂的。”
江娴的笑容随着宋安妮的话一点一点冷却,她这阵子太忙了,根本没有留心这些细节。现在宋安妮点了两句,她立马明白了其中要害。手心都冒出了细汗。
想着从第二次见到孟易雪开始,有些事就透着蹊跷,虽然她当初做礼仪的时候是留下了电话,但并没有透露自己住在哪里,可孟易雪在科大二十多栋女寝里面独独把车停在了自己楼下。这实在不像是巧合。
她心想,下次见面,一定要问个清楚。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忙捂着电话俯下身去接:“喂?”
“你回学校了?”那一头的声音淡淡的。
真是想谁来谁,他怎么也起这么早:“嗯,在上课呢,你什么事啊。”
“哦。晚上找你吃个饭,六点。”他旁边似乎还有,说完这句话声音就低了下去,似在交代什么。
江娴想起安妮的话,***道:“我不去。”
“嗯哼?”他哼了一声,算是问了为什么。
“我要休息,明天排着班呢。”她感觉汗都流出来了,没有原因的,她就是不敢直接说我不想不愿意。
哪知这个临时的理由正中孟易雪的地雷,隔着电话也能察觉他声音沉了几分:“正好,你也不用去了。六点,我知道在哪接你。”说完电话就挂了。
江娴握着电话哭笑不得,这孟易雪的霸道,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
到了六点最后一堂理论课结束,江娴抱着课本在教室门前迟疑,也不知道孟易雪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让同学们看见就不好了。
正 犹豫着,电话又响起,江娴看着那号码,侥幸的希望是饭局取消了。
可是孟易雪只是对她说他临时有事,叫司机来接她的,车还是上次那辆。最后叮嘱的是:“算上可能的塞车,二十分钟以内我要看到你。”
一直到坐上了车,江娴都还在皱着鼻子模仿他那个语气:“算上可能的塞车,二十分钟以内我要见到你。”
前面的司机大概四十来岁,面容温和,听到她惟妙惟肖的模仿不觉笑了出来,江娴这才想起自己坐在人家的车上和人家的员工在一起。连忙收敛表情。
司机大叔看她拘谨,就说:“江小姐不用在意,我不会告诉总经理的。”
总经理?江娴抬起头,上次见面时只听人叫他主管主管,也不知确切职位,今天才知道,原来孟易雪是总经理。
“叔叔,你们是哪家公司的。”
司机报出一个名字,江娴心下一惊,上次去做礼仪的时候完全没注意,现在听见这名字才想起爸爸曾经跟她说过,在市里最不能碰的就是这家,若是有权益之争,一般都会自动相让以求结谊。一方面这家企业家大业大已做了好几辈,其根深已难以估摸,另一方面政治背景殷实,倒不是人家有多黑,而是大家都不会拿鸡蛋碰石头。
这就难怪孟易雪如此霸道了。
“叔叔,易总经理今年多大了。”江娴又问。
司机回过头来,仿佛很惊讶她这么问,说:“江小姐不知道?总经理今年29了。”
比她大八岁啊,单看他的脸真看不出来。可是孟易雪有钱有势至此,怎么会老跟她过不去呢。江娴很有自知之明,她虽然面容清秀,但比她漂亮会玩的女大学生有如过江之鲫。而他身边,一定也不缺乏这样的女子。
这时候司机突然说:“江小姐,经理今天叫我到大学来载你的时候可真吓了我一跳。他老是忙于工作,或者和院子里的那些个孩子玩在一起。这院子外的女孩,你可是第一个坐上这部车的。”
江娴听了这话,只有干笑,看这司机一脸感慨,估计觉得自己载的是未来的总经理夫人。这才真是误会大了。接下来的路程她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
等到汽车停下来她才开口:“到了吗?”
回答她的是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孟易雪俯下身子对她微笑:“你来了。”
那个瞬间江娴又恍惚了,因为记忆里也总是有个人,喜欢这样一字一句的说“你来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轻但是清晰,好像是为了证实她真的在一样。
等她回过神来已被孟易雪拉出车外,迎面走来几个穿着休闲但气质出众的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坏笑。
江娴的困惑只维持了一秒,脑海里就出现三个字:鸿门宴。
她把孟易雪拉近咬牙切齿的说:“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个。”
哪知孟易雪笑的更开心了:“你希望只有我们两个?”
“还是算了。”江娴把他推开。孟易雪又把她拉回来,轻声说:“别到处乱跑,跟着我。”
江娴看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副再自然不过的表情,对迎面走过来的三个人说:“这是江娴。”
第一个头发染成深栗色的男人打趣道:“需要知道名字吗?叫嫂子不就行了。”
江娴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安妮曾经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沉得住气的人,她想也就是些口头上的便宜,回击或者解释并没有什么意义。
第二个男人个子很高,看上去常常健身的样子,他倒没多说什么,只是顶了顶第三个人的肩,第三个人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声音很轻柔:“先进去吧。”
这是一家会员制俱乐部,一进门先是一条细溪,莹润的鹅暖石都静静的躺在水底,上搭简易木桥,下桥处便是水晶长帘,晃动之下璀璨耀眼,空气里泛着香味,好像刚刚下过雨的大地。混合着青草和花香。
一路上孟易雪都牵着江娴的手,她有试过抽出来,但是孟易雪察觉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眸流露出理所应当,她就不动了。
逢场作戏这种事情,有了环境就会变成自然而然。她不想拂了孟易雪的面子,反正只是牵牵手,也不会少块肉。
他 们的包厢在走廊深处,白色橡木门推开后是黑色的长形桌,整个桌身波纹浮动,正是头顶柔光的效果。
落座十分钟以后,她大抵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谁,深栗色头发的人被称作柏晨,高个子姓陆,大家都叫他陆胖子,想必是小时候胖过一阵。细框眼镜叫司徒楠,三个人都是孟易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送菜的服务员穿着红底白云的日本浴衣,把菜放下后抱着托盘弯着腰后退出门。江娴一看,是装点精致的寿司。
柏晨突然靠近江娴,说:“你不会是找来的托把。”
江娴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司徒就说:“易雪还至于找托吗?所以我才说这赌下的没意思。”
柏晨不甘心的说:“我没说他要找托,我知道他条件好。女孩子趋之若鹜,但是他自己那么洁癖,这个不好那个不要的,我才觉得奇怪的。”
这下江娴听明白了,看来他们孟易雪女朋友这件事上打了个赌,而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女朋友。由于她的友情相助,孟易雪取得了全方位的胜利。难怪昨晚无事献殷勤请自己宵夜,原来是为了今天这一出。
她看向正优哉游哉的喝着樱花酒的孟易雪,心想你也真是自信过了头,来之前也没和她套套话,也不怕她拆了他的台。孟易雪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把酒递到她唇边:“要喝?”
江娴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鳗鱼寿司:“我要吃那个。”
孟易雪的目光掠过一丝讶异,但立马被宠溺盖过,伸手把碟子拿过来放到江娴面前:“都给你,还想要什么就说。”
陆胖子忙嚷嚷:“都给她我们呢。”
孟易雪不耐的看过去:“想吃再点,这么大个人了不会照顾自己。”
江娴低头吃着鳗鱼寿司,鱼肉入口即化,带着一股香甜,确是好吃。反正人已经在这了,不 如多吃点再帮孟易雪演个小戏,宋安妮对她个性的第二点总结就是随遇而安。
其实很久以后回忆起来,江娴也说不清自己对孟易雪这种莫名的顺从和放纵,可能那时候她就已经隐隐的懂得,拒绝对孟易雪是最无效的沟通方式。
但是现在的江娴想的是,孟易雪对自己而言只是个停留时间久了一点的过客,何必讲究什么先知后行,又不是那所谓的爱情。
一顿饭下来江娴和孟易雪你侬我侬,不是你给我夹菜,就是我附在你耳边说话,直把剩下三个人看的心服口服。陆胖子到后来实在看不下去,说:“我信了我信了,你们俩肯定要百年好合的,能不能现在不这样啊,兄弟们还要吃饭哪。”
孟易雪哈哈大笑,江娴撑着头看着他和陆胖子他们拌嘴,觉得他是真的很开心。
晚饭在九点的时候结束了,孟易雪送江娴回学校,车门一关上,他就说:“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我吃的也很开心。”江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我以为你会生气的。”
“哈哈,一般女孩子可能都会那么反应吧,说你怎么能这样呢?”她细着嗓子模仿,停了下接着说:“但我觉得没什么,人嘛,不都是今天这掺一脚明天那裹一下,你也没打什么坏心思,我也犯不着跟贞洁烈女似的。”
孟易雪歪着头看她,似乎在打量:“你倒挺大度。”
江娴有些困了,往椅背里挤了挤:“你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可以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安下心来好好找个女朋友吧你。”
这次孟易雪没有回答,江娴看过去,只有他认真开车的侧脸,橙色的路灯透过窗户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一个英挺的轮廓。
后来江娴也没再说话,专心消化胃里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