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娴二十岁生日的前一晚,她坐在寝室里嘟着嘴看着手机,但那白色物体丝毫没有要响起的意思,时间渐渐逼近十二点,她的眼神从期盼到焦急再到失望。
宋安妮从上铺探下头:“哎,实在不行你给他打呗。”
“我不!”她斩钉截铁的拒绝。
“人家可能已经睡了吧。”
“睡了?”江娴抬起头盯着宋安妮:“那像话吗?”
“像不像话你能怎么样呢?男生都是这样的,对什么生日之类的事情没兴趣。”
“我不管,我非要等到不可,不打电话发个短信也行啊。”江娴执拗起来也是不讲理,她朝宋安妮摆摆手:“你睡吧,别管我。”
宋安妮从鼻子里哼一声躺了回去,而江娴还是死死的盯着手机。就好像自己的不满会顺着电磁波传到那个人那里一样。
可是事实是,她最后在床上委屈着委屈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去晨跑的时候心情还是没有好一些,又碰上一向准点的宿舍管理员没有把大门打开,她就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烦躁的眼眶都红了,想起他生日的时候自己没日没夜的打围巾,对比之下才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连一声生日快乐都做不到每天爱啊爱的有什么意义。可走着走着她觉得一丝不对劲,玻璃大门的旁边似乎坐着一个人。她一边在心里想“不会吧”,一边慢慢的走过去。
可是往往觉得“不会”而又期待的事情就会变成现实。安铭坐在那里,头垂得低低的在睡觉,也不知道是几点就坐在这里了。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清晨的阳光反射在他白色的外套上,飞扬起一层淡淡的灰尘。
江娴的心,顷刻间柔软的一塌糊涂。女人要求的,可能也就是你在乎我这件事情,一旦这个愿望达成,其他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一吻定情里面入江直树托着下巴淡淡的谈起琴子:“她好像不怎么明白,我有多爱他。”江娴把额头抵在玻璃上,静静的看着安铭。
我好像也不怎么明白,你是怎样在爱我。
后来她走到他面前,他立刻就醒了,动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的笑笑:“我可以就坐地上跟你说生日快乐吗?”
顿了顿,无奈的耸耸肩:“我脚麻了。”
她永远都记得她抱住他时他身上的冰凉。还有他后来拍拍她指给她看的那架电子琴。琴的插头插在小报亭里,想也是他拜托了老板这么早来开门,费了多少口舌她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江娴那时所感受到的幸福,就好像那一曲简单跳跃的《献给爱丽丝》。在若干年后的梦境,一样的清晰的好像是刚刚。
她的目光停留在孟易雪的眉间,轻轻的又问了一遍:“你会弹钢琴吗?”
孟易雪端起茶抿了一口:“会。”
“献给爱丽丝。”
他把茶杯搁回桌上,动作看着很轻,却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轻笑了一下:“你在挖苦我吗?那是初级练习曲。”
“啊,是吗?”江娴点点头:“可是很好听。”
“简单不代表不优秀。”孟易雪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皱的很紧。
江娴看看时间,已经三点了,孟易雪也是白天要上班的人,都不知道多少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她说:“你赶快回家休息吧。”
孟易雪说:“那你呢。”
江娴这才想起酒吧已经关门了,可学校又没有开门,刚才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会无处可去这一点。于是这一问让她哑口无言。似乎现在只有求助于眼前的这个人,但是不要说孟易雪不可能愿意,就算他愿意江娴也不会去他家借宿的。
江娴咬着手指快速的思考方案二,孟易雪也不催,伸出手敲打桌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给我找家旅馆吧。”江娴说。
孟易雪也不多二话:“行。”
孟易雪把江娴送到宾馆之后就付账离开,其实一晚上两百对江娴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钱,但是孟易雪的表情告诉她,这是一个不能让步的问题,所以江娴也只好一言不发的拿着房卡上楼。
那天晚上江娴睁着眼睛睡不着。明明眼皮都在酸痛,但是她闭上眼也只能翻来覆去,她的脑海里有些问题,却不成形。人影在眼前晃动,有安铭有孟易雪。女人都有直觉,江娴当然不会觉得孟易雪对她是一位主管对曾经在他手下兼职一个半小时的职员的关心。但是更多的,也想不到了。没有证据去支撑孟易雪会对她有多余想法这件事情,孟易雪的容貌和能力都是上乘,实在是不至于对她感兴趣。
她想的头都疼了,窗外微微泛白的时候才睡去。迷迷糊糊的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学校的那条主干道,只有那条大道。教学楼什么的都消失了,她顺着走,一直走一直走,可是道路两旁越来越宽阔。像是一个荒原,隐藏了荆棘和猛兽。尽头遥遥无期。她突然开始慌乱了,扯着嗓子呼喊,但声音像是水被海绵吸走一样干涩无力。汗水裹住江娴的身体,湿的绷紧了人的神经,她开始哭,痛苦像泄洪的江,夹杂着千万根针,席卷过来。
然后她听见背后有人叫:“娴娴。”
她僵立。
“你别哭啊。”
江娴缓缓转过身来,那人的脸在光最明处,看不真切。
她猛地睁开眼睛,轻轻喘着气,分手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梦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