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假的时候公寓关闭了供暖系统。江娴常常三层厚被拥着自己,三月中旬的时候她在地铁站旁的甜品店找到了兼职,天也冷的她受不住了。于是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搬到了甜品店上方的小旅馆。住的房间很老旧,冷灰色的墙纸都已看不出花色。不过这些江娴都不在意,她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橱窗里造型别致的甜点像是最可爱的工艺品,让她心生愉悦。早上九点甜品店开门的时候,她就已经穿好了碎花围裙站在柜台后面,脸上是清淡的微笑。老板很满意她,决定把几道招牌甜点的做法传授给她。江娴受宠若惊,于是这甜品店就成了她每个假期的盘踞地。
等到她终于能把蓝莓蛋挞做的外脆里嫩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长及腰际了。老板有一天突然走过来拍着自己的脑门问:“噢,Charice,让我想想,你今年多大了来着?”
江娴把小餐桌上的杯垫摆好,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漾出一股莲香:“我23了。”
我来到这里,已经三年了。
换句话说,我要离开了。江娴解下围裙朝老板走过去,轻声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23岁的时候就要离职吗?”
老板愣了一下,然后露出那种夸张的悲伤表情:“对,我记得。”
两个月后江娴拿到了社会学的学位证,Fiona哭着抱住她,一遍一遍的喊她的名字,而江娴只是笑着,伸出手去拍Fiona的背,一如每次她在她怀里哭泣的时候。她们都明白这是一场定好了剧终的电影,只是最后的最后,每个人都唏嘘不已。
2009年9月,江娴重返故乡,不过她绝对不会料到,自己回到祖国第一个遇见的人是谁。
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恍惚间好像潮湿从伦敦一直跟回了这里。江娴把手包顶在头上,拖着行李箱一阵小跑。柏油路上深色的斑点渐渐增多,像是多年积累下来的苔藓。她穿的鞋是中高跟的,也不敢换步太快,一进到机场里,立刻掏出餐巾纸擦小腿上的雨水。这时有人从后面撞了下她的箱子,江娴的一只手还掌在上面,身体一个倾斜,立刻被人扶住肩膀,来人还不住的说:“不好意思啊,我太匆忙了。”江娴把头发拨到脑后,温和的一笑:“没关系。”
扶住她的男人有一张好看的脸,衬衫的袖子松松的挽在手肘处,看得出来风尘仆仆。江娴又笑了一下以表示自己真的没事。拉起行李的把手准备离开。哪知那本来扶在自己肩上的手掌突然一个收紧,男人有些不确定的说:“你是江娴吧?”
闻言江娴抬头正视这个男人:“你是…”
男人耙了耙自己的头发,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是柏晨啊!你还记得吗?我们见过的。”
柏晨?江娴眯起眼睛,脑海中一道细长的闪电划过,炸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不会是找来的托吧?”
而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和眼前的人重合到一起,江娴忙不迭的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久不见。”
“那当然好久不见了。”柏晨笑笑,又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你回国了啊?”
“嗯。”
“哦….”柏晨看了看手表,似乎是很赶时间:“那改日再给你洗尘吧,我先走了。”
江娴本来还想说怎么能让你给我洗尘呢,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柏晨就错身往前大步走去。江娴为这突然的偶遇感到几分新奇,还有一丝其他的情绪,但一下子难以言明。她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告平安到达。刚按下几个键就感觉一道阴影投下来。抬起头,是柏晨又走了回来,轻皱着眉头,半晌才开口,语气似是有请求:“江娴,不然你跟我一道去吧。”
江娴看着柏晨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内心扯动了一下,手上已经按掉了正在拨的电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