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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约定

皑皑白雪缓缓飘落,京城天空一片灰蒙蒙,让人有不知是白天抑或傍晚的错觉。

雪色指尖缓缓抚过宣纸上西湖杨柳垂岸图,卷翘睫毛低低垂着,将纸上的画作一撇一捺印入眼帘,脑海满满都是他穿着一身白衣,昂然身形立於长案前,左手负後右手执笔轻松挥洒作画模样。

八个月了,一别已经八个月过去。

慕容秋烟与爵尊首辅自从去年六月在淳于府前道别,当时沿墙种植的紫薇花绽满枝头,随风摇曳落下点点紫色花雨。

那日,爵尊首辅依旧穿了件从不染尘的简单白袍,黑发如瀑,由他身上滑落至胸前与後背,双眸直直盯着矮他一个半头的慕容秋烟,薄唇在弧度完美的脸上浅浅笑了。

慕容秋烟犹然记得,爵尊首辅探出修长右手,轻轻拈起落在她头顶的紫色花瓣,左手拉着她的右腕,让她将素手摊开,缓缓地把紫薇花瓣放在她掌心,再用大掌包住她的右手,要她将花瓣握在手掌里。

骨节分明的长指,将慕容秋烟落於脸颊的柔顺发丝挽至耳後,朝她轻浅勾起一抹温暖至极的弧度。

“等我回来……”爵尊首辅的嗓音十分好听,不过於低沉的音调总能让人着迷,他露齿笑着,“娶你。”

慕容秋烟瞠大一双水瞳,一时间来不及反应,只有启唇颤颤微微,“王爷?这……”

爵尊首辅没给慕容秋烟拒绝的机会,双手捧起她的脸,俯身,於众人面前将薄唇贴在她未染红脂的粉唇上,紫薇花如雨落在两人身上,彷佛天地间最美的画面,让慕容秋烟多想令时光冻结在此刻。

没有过多的相濡以沫,只有双唇轻贴,爵尊首辅站直身躯,俐落上马,通体乌黑的“踏雪乌骓”衬得他身上白衣更显无垢。

爵尊首辅垂手示意慕容秋烟上前,他握住柔弱无骨的长指,垂眸淡淡笑着,另一只手执缰绳让马往前缓步行走。

他们的手慢慢地、渐渐地松开,直到慕容秋烟感受不到指腹上的握力才惆怅垂下,眸光望着黑发白衣的爵尊首辅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八个月了。

已经八个月没见心坎上的人,每每夜里,慕容秋烟总会拿起装着那日离别时,爵尊首辅放在她掌心的紫色花瓣的绣花锦囊,闭眸感受那天吻上她的唇时,柔中带硬的温暖触感,眉头浅浅皱起思念弧度。

“掌柜、掌柜快来呀!”屋外传来年轻小二的声音。

慕容秋烟小心翼翼收起画作,才提起浅粉色裙摆往小屋外走。

只见年约十七八岁的小二毫无规矩地在回廊上奔跑,见到她走出门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指着外头。

“信差来了!店舖外有信差来了,里面有王爷的消息。”小二边喘气边说话。

闻言,慕容秋烟快步行走在回廊间,最後耐不住性子难得跑了起来。

雪花点点落在回廊旁的小花圃上,秃树缀着白雪,终於,在八个月後,总算有爵尊首辅的消息。

当慕容秋烟跑至书舖,来不及与上门购书的客人和小二们颔首示意,略喘着气站在信差面前,双手接过一只卷起的信笺,手指颤动将其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慕容秋烟熟悉,属於爵尊首辅姿态虚和中藏有苍劲峻逸的字体,而是与他笔迹相仿,但带着少年得志的字迹。

慕容秋烟晓得,那是爵尊首辅的学生,当朝皇帝南宫观最宠爱的小儿子南宫陵博的字。

上头简单地写了几个字,文句中贴心地故意带有轻松,但慕容秋烟知晓,事实必定比南宫陵博描述的要严重千万倍。

秋烟姐姐,师傅身负重伤,几经调养已然得以应付长途跋涉,本王随侍在侧,陪同师傅返京。见信後约莫七、八日返家,请秋烟姐姐切勿挂怀,见师傅前也请心中多有准备。

南宫陵博

慕容秋烟收起信,将其放入怀里,神色依旧温和请信差喝杯茶,但心却早已飘向远处,长伴不知人在何处的爵尊首辅身侧。

一直以为,只要爵尊首辅撑着一口气回家,只需她悉心照料必定否极泰来,但慕容秋烟未曾料到,爵尊首辅返京後,危机从他身上的口子开始往外蔓延,无法预测的诡谲态势,竟让两人卷入始料未及的伤痛中。

放眼大端朝,首推书舖便是位於天子脚下的京城中,不处於繁华龙门大街,而是建於门前一道蜿蜒小河两岸垂柳的偏僻处所,占地宽广、藏书千万卷的“临江阁”。

临江阁现任东家爵尊首辅已届而立之年,长相俊美犹如仙人临世,长年身穿白衣,一头过腰黑长发,令一票女子为之倾倒。

然爵尊首辅最令人着迷的,是他一手绝妙丹青,每每只要他的画作流入市面,总有富商高官争相竞逐,且擅长吹笛的他时常腰插一管通体黑亮的笛子,笛身垂挂黑色流苏,风流倜傥地让女子们爱慕得无法自拔。

爵尊首辅的小阿姨是当朝皇帝南宫观的宠妃,身家非凡加上与皇室有裙带关系,让爵尊首辅成了女子心中第一夫婿人选,所到之处万人空巷,称他为大端第一公子都不为过。

这夜,一轮明月高挂天幕,前几日商人为了不久後的元宵节,纷纷出资请人顺着龙门大街,挂满五排红色灯笼,由漆红皇宫宫门一路绵延到龙门大街底端,长度共五百米,壮阔得令人赞叹。

爵尊首辅身穿白衣,腰际插着黑笛,行走间笛上流苏不住摇晃,双手负後缓缓从淳于府弯入龙门大街,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路後再转入小巷,最後跨过两岸一排垂柳的小河上的拱桥,站在关门熄灯的临江阁前。

爵尊首辅见店门已经上锁,熟门熟路转入後巷,从未落锁的後门进入後院。

後门接着一片两侧种满紫薇树的後院,一道架高的回廊将後院包成方形,与回廊相接的几间小屋除了掌柜的屋子还亮灯,其他管帐、议事与办事的屋子黑暗一片,显示除了掌柜外其他人早已下工,纷纷回到小院後头供夥计居住的房舍或者返家休息。

爵尊首辅踩着轻缓步伐,顺沿阶梯上回廊,在掌柜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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