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记得这个声音,抬眼看见辰妃缓缓走来,她往日无生气的脸因为愉悦而生动起来, “皇上,你与皇后患难夫妻多年,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她,是她贪生怕死还是陛下担忧她的安危不想让她犯险”,诡异的一笑,“臣妾念及你们的恩爱,臣妾把皇后找来了,与你合葬,可好”。
皇后和长宁被随后而来屈勒推了出来摔倒在地,云鬓凌乱,面色苍白,见到屈雍名,眉头的担忧一松,但是皇后的目光触及婉华时,本已直起的身子颓废的坠回于地,长宁即刻扶住她,顺着皇后的目光也是大惊失色。
“静华,这个地方还真是隐蔽,若没有你告知,我们还真找不到”,辰妃打量一番冰窖,啧啧称赞。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静姑姑从辰妃进来就是警惕的神色,听到她这么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先前在宫中见到云歌清风,就隐隐觉得不好,拉着云歌的袖子拽着她要离开,还未移动几步,就被屈勒拦着,“你这是什么意思,杜辰”,挑眉看着辰妃。
“没有什么意思,现在外面很乱,我劝你们还是先不要出去”,辰妃的目光扫过凄然的清风和面无表情的云歌,“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不如由我来说完”,她朝着屈雍名的方向重重的说:“都是自家人,臣妾也就不避忌了”。
“杜辰,你想说就说吧”,屈雍名开口让辰妃也是一惊,可是他根本就没有看其他人,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婉华。
辰妃突然觉得很刺眼,那个刺又在往心中扎,连婉华那个活死人到最后都能得到他的关注,可是她,为了他付出过多少,他从来都不曾在意,她愤恨的看着皇后,他的一生爱的人只有这个出生低微的女人吗,连她生的儿子女儿都要比别的皇子公主多得到宠爱。红色蔻丹染过的指甲生生插入手掌中,像是掐出血来,那些孤独那些不甘化成恨在心底如蔓藤一般滋长,最后将她都裹得透不过气来。她拔出屈勒的佩剑,将剑尖抵在长宁的咽喉,狠毒的说:“屈雍名,我今日要知道你是在乎皇后凌烟生的女儿还是婉华生的女儿,不是说中莫若者唯一的医治的方法就是换血,我现在就要你选,你只能在长宁和云歌中选一个活,剩下的那一个就要死”。
“杜辰,你疯了,这不关他们的事”,静姑姑说。
辰妃对静姑姑的话充耳不闻,血丝充斥着眼白,“屈雍名你选啊,选……”
屈雍名慢慢的抬眼,漆黑的双瞳紧盯辰妃,一字一顿的说:“朕只能告诉你,她们无论何人因你而亡,你都得陪葬”,没有再看辰妃一眼,收回视线间不经意扫到云歌,发现她寒烈的眼光,心中一寒,迅速躲开,双手执起婉华的手放在脸庞,就像她曾经那般温柔的抚摸他的脸庞。
辰妃被屈雍名的话彻底击溃,手中的剑无力的垂下,剑尖滑过地面,刺耳的声音激起一阵心颤,原来在他的眼中,她真的没有一点分量,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一次次的自取其辱,目光空洞的落到倒在地上的凌烟,为何她的命那般好,如果他肯爱她,她无论多苦都甘之如饴,可是他仍然不肯爱她,她不是摆设,苍凉的笑意震撼每个人的心底,她愉快的笑,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到了今日才明白梦终于醒了,朦胧的泪眼看着屈雍名眼底的深情,对那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人,恶意布满她的全身,“屈雍名,你想知道月儿怎么死的吗,你另外一个女儿”,如果恨才能让他深刻的记得她,那么就恨吧。
屈雍名抬眼威严的望着辰妃,双眉纠结,下巴紧绷,大掌握成拳头,双眼直视辰妃,似乎要看穿她。
“是我把她推到池中的,哼,真是可怜,连‘救命’都不会叫”,辰妃淡淡的笑着说,脸上是陷入回忆的沉醉,“她小小的身子慢慢,慢慢地沉入水中,都是恐惧的表情,嘴里咿咿的直叫……”
屈雍名狂怒的冲向辰妃,“月儿不过才六岁,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还是不是人”,前路被举剑的屈勒拦住,明晃晃的剑尖对着屈雍名,“父皇,恕儿臣不孝,请你不要打断母亲的话”。
辰妃对屈雍名迷茫的说:“你在恨我”,指着皇后和长宁,悲戚的问:“为什么,你不恨她们呢,如果不是因为要解屈艺和长宁的毒,月儿就不会哑,也不会连‘救命’都叫不出来,也不会溺死”,她嘴角咧开,一排白生生的牙齿露了出来,“我这是为了凌烟啊,为了你最爱的女人,不然你就让婉华抢走了”,“不过好可惜啊,月儿死了,婉华伤心过度早产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样子”,辰妃的手在空中缓慢的滑过,想象自己抚过婉华的脸,“皇上,连你处心积虑想得到的皇子还未满月就夭折了”。
“住嘴”,屈雍名眼带杀意。
“你怕什么,婉华都知道,知道是你害死她的两个女儿,她根本就恨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天上的神明都感到她的怨恨,所以不会让你如愿”,辰妃的眼懒懒的扫过清风,“婉华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她还有个儿子,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抱出宫,下令杀掉,我没有记错吧,屈雍名”。
屈雍名嘴唇抿成一条线,大掌捏成拳头。
“后来因为侍卫不忍心,便让他顺水而下自生自灭,你得知此事后,因为那个侍卫违逆你的命令,你将他秘密处置,再派人去找那个男婴时,已经不见踪影了,水流湍急,说不定早就溺死了。事事往往出乎意料,谁能料到他竟然活着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他却是个比妓女更低贱的人,居然陪男人睡觉,哈哈……长得可真像婉华,几乎一模一样,那么美的男子,又聪明识礼,本该是太子,确是这般下场,不知看见他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有没有让你想起婉华当年被你送给狄国四王爷,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哈哈哈……”
辰妃的带着讽刺狂笑向毒刺一样深深扎入清风的心中,他的身子瑟瑟颤抖,原来是这样的,他亲生父亲要杀他,母亲却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那根刺越扎越深,似乎要将他的心割成两半,他疼得想蜷缩起来,每个人都看不到他的悲伤,还有挥之不去的自卑。
“清风”,云歌上前扶着清风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整个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急喘也支撑不住,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清风冰凉的身子像是被冰冻住了,无论她怎么叫他,他像是被抽掉了魂魄,空洞的眼眸含泪望着她。他的目光接触到平躺在床榻上婉华,嘴里不住的喃喃道:“我叫清风,你是我娘,我叫清风,我是你儿子……”云歌被他的癫狂惊住,泪水遮住眼帘。
屈雍名垂眼注视着清风,眼角是掩饰不住的痛意,他颤颤的伸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可是他在空中瑟缩回来,杜辰说的对,他才是太子,可是命运却让他落得如此悲惨,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曾经拒绝承认这个儿子,也再拒绝他造成这个悲剧,无法挽回。
不知是谁低低的叹息,整个冰窖蔓延着悲凉的气息。
屈勒的剑尖向前探,对准屈雍名的咽喉,“父皇,不要怪我,我与屈艺,你太过偏心了”,他自嘲的一笑,“我不甘心”,面对这样的结果,却没有那种期望中的喜悦,看着这个从小就视为神明般的男人,一股疲惫蔓延他的全身。
“你这样做不担心被人说成弑父夺位吗”,云歌站起来,屈勒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或是觉得她这时说出这样的话很可笑,她嘴角淡淡上扬,“我来帮你”。
屈勒讽刺的笑笑,原来她也恨,和他一样,手中的剑不由自主的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