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已淹没在火光中,耳边依然不觉的是宫人的惨叫声还有高昂的厮杀声,那些火焰仿佛被血腥吸引,疯狂的吞噬着一切。身边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屈雍名握剑立于漫天血光中,地面已经堆满尸体,分不清敌我。
砍杀掉最后一个士兵,屈雍名拿剑当拐杖杵着不让自己倒地,地上的士兵着黑色盔甲,精钢打造的盔甲冷耀的寒光给青砖地铺上一层寒霜,一直连绵到他可以目力所及的地方,他踉跄走到内殿的书桌前,摩挲着找到书桌下的把手,轻轻转动,一条密道出现在眼前。
屈雍名扶着石墙,手中的剑深深插入地下,脚步也越发沉重,石墙上透出的寒气渗到他的骨血中,实在走不动就仰靠在石壁上,重重的喘着气,他摊开自己的双手,他清楚的看清它们在颤抖,像一个苍老待亡的老人,斑驳的血迹都不是他的,他觉得呼吸极为困难,难道天要他亡于此,想到这里,他奋力撑着无力的身躯朝越发寒冷的深处走去,他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容,在幽暗潮湿的密道终点,有个人还在那里。
冰窖中从来都是这样的冰冷,屈雍名坐在床沿边,他哆嗦着伸手想去摸摸婉华的脸,他的手轻轻的抚过她的脸颊,手中的血迹顺着他的手沾在婉华凝脂般的肌肤上,他有些心慌,立刻拿手去擦,可是那些未干的血迹更加繁乱的贴在婉华的脸上,他使劲的搓着自己的双手,可是那些血迹像从他手中涌出,怎么也擦不干净,他悲伤的看着婉华脸上的血迹,不敢再用手去擦。
抬眼见到散着白雾寒气的冰块,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冰块处,伸出双手摸着冰块,冻如骨髓的寒意冻结了他手的知觉,他全然不顾,直到手干净通红,他满意得将手收回,手掌中细小的伤口也被寒冰冻结,迅速的结疤,已经没有血渗出来了。
他手中沾染冰块的寒意,他没有在意,他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抚过婉华的脸颊,将那些血迹擦干净,大掌按在她的脸上,他第一次感到她的温度,温暖的将他手掌和内心的寒冷都驱除,嘴角温柔的上扬,看着她慢慢恢复莹玉的肌肤。
凌乱的脚步向这边靠近,让全神贯注的屈雍名一惊,声音似乎是从冰窖的另一头传来,他紧锁眉头,抓紧剑柄,大掌握紧婉华的手。
冰窖的门打开,寒气像是不住的涌了出来,云歌打了个哆嗦,晶莹剔透一片,云歌惦记着那个女子,便上前走了几步,想要在清风看见之前拉下帘幕,秘密虽然诱人,可是无解只会徒增烦恼,“皇上”,云歌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屈雍名,惊异他此时出现这里,龙袍上的斑驳血迹让人不寒而栗,扫过地上的散落的已经暗红的血,想必他是经过一场厮杀。
清风听到云歌的声音,也是一愣,疾步上前,果然见到屈雍名,还没有来得及吃惊,那个平躺于床榻上的女子让他退后一步,手指颤颤巍巍的抬起指着那个女子,“她是谁”,语气中有让人心酸的惊恐。
“屈雍名”,静姑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叫出这个名字,她往日平静淡漠的神情染上重重的恨意,屈雍名对静姑姑的恨意不以为意,目光落在云歌和清风身上,直愣愣的看着他们,整个人都陷入无力疲惫中,他握剑的手蓦然松开,另一手却更紧的握住婉华的手。
静姑姑的目光落到屈雍名与婉华相交的双手上,讽刺的笑容在嘴角扩大,充血的双眸带着浓重的恨意,隐藏在心中十几年的仇恨煎熬着她的,今日这个夺她父皇王位,害姐姐的凶手就在眼前,颓废而狼狈,隐隐生出报复的快感,那些话那些恨全涌了出来,“你不要碰我姐姐”,上前就要推开屈雍名,可是他如山一样,沉默,岿然不动,她恼恨的去掰开他的手指,可是一个个的手指像是与婉华的手长在一起,血肉相连。
云歌见静姑姑突然疯狂起来,默默的上前,将她拉开些,静姑姑的力气很大,云歌觉得胸口疼的厉害怎么也使不上力来,手像是被人抽掉骨头软弱无力,怎么也拉不住静姑姑,回眼看着清风,他呆滞的望着床榻上婉华,对一切浑然不知,云歌突然恼恨气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屈雍名,都是因为他,这个想法冒出后,她惊讶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个旁观人,说她是个旁观人,她自己都怀疑,她对那个婉华,总有奇怪的感觉,一些与婉华有关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可是却是混沌一片。
静姑姑的手在空中抓了几次都扑空,心中的愤恨加深,那些过往的记忆不停的折磨她,她的血液都燥热起来,她撕开那装恭敬装和顺的假面具,转过身来含泪看着云歌,“你不要拦我,这个人害了我姐姐,你母亲……”
云歌因为她的话震惊的松开了手,呆呆的看着静姑姑,茫然的将视线转到屈雍名,她觉得他似乎像是被人抽去脊骨,软弱的不敢抬眼看她,静姑姑的话让她的脑中白茫一片,那些被炸雷炸得粉碎的碎片渐渐地在她脑中组成一个清晰的人影,“你说的我母亲,是她吗”,手指高抬摇摇无力指着床榻。
“是的,不仅她是你母亲,更是清风的母亲”,静姑姑失了理智,任由那些话说出口。“我和婉华都是前朝晋武帝的女儿,婉华从出生便带血红花,母后说这是他们南疆祥瑞之兆,我一直很嫉妒她,可是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她人生最大的悲哀。屈雍名因为屈艺和长宁中了莫若,世间只有一个方法可医……哼,真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既得父皇的皇位,还可以利用婉华为他生下遗传了血红花的女儿……他的运气真好,婉华生下的两个女儿都有血红花,儿子无用,便派人扔出宫外……人算不如天算,就算简轩用尽南疆的秘药诞下两个带有血红花的女婴,可是月儿过不了试药,云歌的命也只能换一个人的命……”静姑姑幽幽的说着,缥缈的眼神她似乎看到当年的种种。
清风比冰更透明的苍白脸色凄然的看着垂头坐于床沿的屈雍名,他飘忽忽的笑了起来,笑声在幽然上浮的寒气上围绕,让云歌的心不住的往下沉,“原来我猜对了,我真的是被人丢弃的,没有人要我……”他一下跪坐刺骨的地上,那些沉静了多年的寒气贪婪往他骨血中涌,他尽力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头埋得低低的,身子微微的颤抖。
“你没有猜对”,一个声音透过厚大的冰块传了进来,“他不是丢弃你,是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