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议事厅,熏得人昏昏欲睡的熏风暖香,此时每一个脸上都是凝重的神色,屈雍名翻看今日兵部呈上来的折子,脸色很难看。
“璟城的流寇近日大肆烧杀抢掠,你们有什么主意”, 屈雍名放下奏折,看着下边大臣。
“皇上,微臣认为,璟城外的流寇属于粗莽之辈,我们可以派人安抚,毕竟那个地方,是我大宁与狄国的交界处,小心处理才不能惹起大的干戈”,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似乎风都可以吹倒。
“儿臣不这么认为”,屈艺站出来躬身一礼,他是国之储君,老大臣听到他的反对,本能的缩下身子,“此时流寇抢夺的是来往大宁和狄国经商的商人,我们得狄国的皮毛马匹,狄国得大宁的铁器和丝绸,如是突然断绝了这样的来往,儿臣担心,狄国会有所异动”。
齐相站在一旁,听到屈艺这方道理,点头甚为称赞。
下面都是久处官场之中的人,其中不乏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高手,见深受皇帝喜爱的太子反对,而重臣齐相也颔首赞同,也齐声赞同。
皇帝展眉,众人都为自己押对宝而深感欣慰,皇帝的心思其实大多的老臣也是可以猜到些,他早年号称镇国将军,那时狄国与大宁水火不容,前朝的晋武帝对于狄国的策略武力相迎,而他则是迎战狄国最主要的将领,后来晋武帝去世将皇位传于他,他才改为通商交往,这一举动让朝中老臣质疑他的用意,可是随后两国逐渐改变兵戎相接的情形,边界也一直平静繁荣,可惜一个作为曾经好战功武将,暂时的平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想要四方蛮夷臣服,恢复前朝开国的盛世才是他的梦想,只是一时拘于国力才不得不和平共处。
“那么爱卿有什么想法,让我们一可以彻底消灭流寇,二可以不损大宁与狄国的现今的情形”,扫过下方的一干重臣,他似乎又想起多年前驰骋璟城外的广阔的荒地的场景。
“若是简轩侯爷在就好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不禁感叹,下面的人也是神色一黯,“是啊,简轩侯爷足智多谋……”“能言善辩,也是他促成静华公主与狄国四王爷的和亲,边疆才平静这么多年……”“虽然静华公主过世多年,狄国也一直遵守约定……”众人无不惋惜,可惜简轩侯爷在十年前便病逝了。
齐相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禁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那个明黄色身影,往事历历在目,“其实现在的北郡侯简延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上次讨伐南疆,也是简延带领,活捉南疆王,让南疆从此俯首称臣,皇上,不如这次就让简延剿灭璟城外的流寇”。
“对对对”,众人齐声附和。
“杜卿家,你怎么看”, 屈雍名转向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彪壮的大汉。
这下一些大臣面面相觑,怎么就忘了大将军杜衡,这个拥有大宁三分之一兵权,从晋武帝时就备受重用的杜家的主人,他还是当朝二皇子的亲舅舅。
其实从一开始朝廷就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太子为首的一群人,一派是以杜家为首的二皇子一派,但是二皇子似乎从未对皇位起意的意思,还与太子关系极好,若不是杜衡支撑着,看似隐形的两派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私底下有人议论虽然二皇子无心争皇位,可是二皇子当上皇帝对于杜衡,对于杜家都是极为有好处的,但是皇上一直都皇后以及皇后所出的太子和长宁公主宠爱有加,而二皇子这一派不过是虚不符实,朝廷中的文官都靠拢太子,追随二皇子的只有少部分杜衡手下的武将。杜衡虽面貌普通,加上常年在外打战的风吹日晒,看上去不过是个强壮点的山野农夫,但是他一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镇定自若的指挥,严谨的治军还有兵法如神,朝中大臣根本没有把他普通粗鄙的将军。
“皇上,微臣虽多年打战,可是论其言辞方面不及北郡侯一分,剿灭流寇之事,本小事一桩,但是论及应变这种冲突,微臣自知无法胜任”,杜衡曲腿跪下,沙哑的嗓音带着些沧桑。
“杜将军太过严重了,剿灭流寇不一定要与狄国冲突,只是以防万一”齐相风轻云淡的说道。
“何事都要以防万一”,杜衡抬眼,看着齐相认真的说。
“杜卿家、齐卿家”, 屈雍名摆手示意让他们停下,“其实朕这次也不想让杜卿家前去,毕竟杜卿家常年征战在外,为国为民操劳,疏于与家人共聚天伦”,大臣看着四十刚过的杜衡已两鬓染霜,比起朝中的同龄文官都苍老许多,“朕也有意培养些年轻的武将”。
这次大臣们不敢议论,历来培养新的将领就是要对老将夺兵权的象征,这可不是小事,虽然未曾交流,但是众人以从眼神中看出不安,朝廷的调动就是一次权利的转移,难道杜衡也要被皇上架空。
“不知各位有什么人选”, 屈雍名询问的看着大家,“但是不要提简延,长宁公主的病,他一时也离不了梁下”。
初时大家都以为皇帝想提拔简延,以北郡侯与皇帝的关系,还有长宁公主与简延的事,如果皇帝打压杜衡肯定是为了给太子未来即位铺路,那么简延就是最好的人选,现在看来,杜衡闲置,简延大材小用,一时也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一个个站在原地,不敢贸然回话。
“父皇,儿臣愿往璟城”,众人略略一惊,是太子,他一向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与武将相差甚远,而且打仗这等危险的事,虽说是流寇,但是国之储君是何等的重要,岂能冒这样的险。
“太子殿下,打战这等事情不比其他事,随时有生命之忧,虽是流寇,但是刀枪不长眼”,齐相严肃的说着,可是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欣赏。
“儿臣已经想好了,父皇当年名震狄国,让狄人无不望风而逃,儿臣一直勤加练习武艺,熟读兵法,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大宁御敌于千里之外,男人当保家卫国,儿臣生为一国储君,却是一个养于宫廷的草包,根本无法能够守住大宁的江山”,屈艺一番慷慨激昂之词,引得齐相点头称赞,群臣也连声附和。
“太子,在外领兵作战不比宫中,除了要熟读兵法,武艺过人,更要与将士同甘共苦,你从小未吃过苦,贸然出去,可不要未到璟城就调转马头,那时临阵脱逃的将士按照军法处置,不论何人,一律处死”, 屈雍名一字一顿的说出,威严的模样带着决断,“你可要想好,朕可不希望你是第一个逃兵”。
“儿臣领命,不消灭流寇,绝不回梁下”,屈艺平日谦谦君子的模样多了些坚决。
“好”, 屈雍名沉声说道,“三天后启程”,转过眼眸,发现一直无聊靠在殿中柱子的屈勒,“勒儿,你想一同前往吗”。
屈勒突然听到屈雍名点他的名,恍然醒过来,听清了是何事,脸上挂不住笑容,“父皇,有皇兄领兵,这些流寇根本手到擒来,儿臣还是留下……”声音越来越低,许久都未听皇帝的声音,忍不住去看皇帝,“勒儿,你这个安乐王倒也当的名副其实”。
屈勒听屈雍名这么说,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多谢父皇赞赏。”
“皇上”,荣宝走进来对着皇帝耳语,“狄国太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