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上不由地重复了一遍,扬起眉问道。
李总管的头垂得更低了:“禀皇上,镇海侯,战死了。”
皇上的脸色微变了变,我想起那日在在书房之内,梅丞相与郑侍郎的争执来,难道就是当日定的主帅镇海侯,竟然战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报,镇海侯与倭寇交战时,遭流矢击中,不治而亡。”李总管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梅文龙呢?”
“梅将军痛哭流涕,连夜追击敌寇,誓为镇海侯报仇,后歼敌五百。”
皇上沉吟半晌,道:“镇海侯为国效力数十载,此次为国捐躯,后事千万不能马虎。你去找内务府,说什么也要拨出银子来给镇海侯的遗孀送去。”
“是。”
“镇海侯的世子今年几岁了?”
“三十八岁。”
“叫什么来着?”
“欧阳竹。”
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镇海侯——欧阳娉婷——没错,他就是欧阳娉婷的父亲!听说欧阳娉婷乃是他中年丧妻后续弦所出之女,爱若珍宝。
若是欧阳娉婷得知父亲已身故,不知会悲痛到什么程度!
李总管退出后,我也便要告退,皇上叫住我:“这儿有几本书,你得空看看。”我应了接过,却是一本《左传》,一本《资治通鉴》。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皇上只是埋头于奏折之中,不再理我。
素来在岚州叶家跟着小姐读书之时,四书五经外,以看诗词最多,此类书涉猎甚少。我想皇上应是嫌我学识太少,不配教导曜儿吧。可我又能教他什么呢?他懂的,远比我多。
那日后来,太后宫里遣了个小太监过来,说是天也渐凉,三日后请各宫娘娘恢复定省。
琴儿打发他走后,就来请示是否要新做几套衣裳。
我笑道:“来听雨阁后又做了好些新衣裳还没穿遍呢,怎地还做新的?”
琴儿却认真道:“娘娘乃是昭仪的身份,自然时节变换,要添置些新装。前几日内务府已来打发人问式样颜色,因娘娘还病着,就不曾禀告。请娘娘示下吧。”
我对这些衣服钗环并不上心,就道:“你瞧着办吧。”
吃过晚饭,我本想继续绣那架桌屏,可心无论如何静不下来。不知道欧阳娉婷是否已经知道那个消息了,在这宫里,那些同来的少女之中,似乎唯一对我还真诚的,也就是欧阳娉婷。我坐立不安半晌,终于唤来了小莲:“陪我去欧阳昭仪那一趟。”
欧阳娉婷所住的小楼十分别致,全部都用青砖砌就,院子里外种着大株的樟树,秋气之下十分清幽。江妈妈不放心,派了两个小太监跟着我,我到了门外,就嘱咐小太监在院外的石凳上坐着等,不必跟进去。夜色里只看到楼上隐隐绰绰的人影,不知是否是欧阳娉婷。
门没锁,一推而启,院内一个小宫女正不知在忙些什么,见到我和小莲,惊讶地跑过来。小莲忙道:“这是听雨阁的叶娘娘,来看你家娘娘的。”
那小宫女面露难色:“可我家娘娘今日身子不爽,早已歇下了。”
我抬头看了看还灯火通明的小楼,知她还没睡,但她既不见人,也罢了。我刚想转身离开,却见屋子里头又走出来了个宫女,对我躬身道:“叶娘娘,我家娘娘请您上去。”
我随着那宫女上了楼,来到欧阳娉婷的房间外,宫女向我指出后自己也离开了。我朝里头看去,她的房里布置典雅,挂着些字画,一只墨瓶里插着大捧的菊花。她却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隔着窗,不知朝外看些什么的。
“欧阳姐姐。”我边向里走边唤她。
她回过头,我吃了一惊!她清雅仍在,双目却红肿凹陷,不施脂粉的脸庞上泪痕斑斑。
“沁雪妹妹……”才说了一句,她便哽咽不能出声。
我冲上前去,握住她双手。她双手冰凉,再看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衣,不由埋怨道:“欧阳姐姐,你穿得太少了,小心风寒。”我朝边上一看,衣架上挂着几件衣裳,就过去取了一件,替她披上。又将她面前的残茶泼去,倒了杯温的,放到她手间。
她朝我投了感激的一眼,握住我的手,道:“沁雪,你来看我,我很感激。也许你已知道,我父亲……”
“姐姐,节哀顺便。”我想起我从未谋面过的父亲,虽感同身受,但无法安慰她更多了。
“今儿个来的急报,宫里几乎都传了个遍,可只你来看我。可见我没看错你。”她望着我道,“请妹妹陪我坐坐就好。”
我点了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忽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入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