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比想象中遥远，齐悦脑子无比清醒，凌晨6点才到达加州州立医院，清晨的医院依旧一片繁忙，白人黑人都混迹其中，齐悦径直奔向住院部，陈一含住四楼，推门进去，他坐在那里，精神比想象中好，戴了一顶灰色的毛线帽。
他望着她，眼底已潮湿一片，他的齐悦比想象中坚强，她边哭边笑的表情难看极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齐悦有片刻失神，掐一掐自己，走到陈一含身边。
傻瓜，陈一含摸着她的脸，手在颤抖，她比以前更瘦，黑色的大衣套在她身上就像一个麻袋。
这衣服真难看？陈一含轻轻嘟囔，你到美国太给我丢脸了。
齐悦习惯性兜兜嘴，不等他说下去，已经吻上他，我好想你。
这一边小唐早已经乖乖出去，陈一含开头还有抗拒，可是在齐悦的热情下，渐渐也热烈起来，深深吻住她。
我现在不能跟你**。过了好一会，陈一含才气喘吁吁说道。
没事，我不饥渴，齐悦松开他，笑起来，她摸摸他脸，你瘦了，脸比我还小。
本来就比你小，陈一含掰开她手，你打算把我搓成肉园子。
呵呵，齐悦不好意思地放开手，看看他挂得盐水，眼神充满怜惜，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好，陈一含避开话题，深情望着齐悦，你说你怀孕了。
恩，齐悦点点头，也笑起来，以后是我们三个人了。
陈一含轻轻环住齐悦，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
原以为重逢会是激动涕零，原以为重逢会是感慨万千，可是见了才知道原不过一句，我来了。一切仿佛都早有预计，齐悦没有责怪陈一含，怪他放手她一个人奔走天涯，怪他让她一个人度过孤单长夜，她从来不是执着的人，再见他，只是告诉他很想他，这一句已足以。
深夜起床，陈一含已经安睡，齐悦望着微光朦胧的房间，听着旁边熟悉的呼吸，才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还好，他还在。至少这一点值得庆幸，她真怕，再次见他，会是一方墓土。
想什么？黑暗中，熟悉的声音。
齐悦笑笑，从另一张床的一边伸手去牵他，他的手，骨骼清癯，关节分明，握在手里有点冷硬。她攥紧手心，加州已是秋天，寒夜里，他手背温度冰冷，齐悦用手心去贴近他，把手心里的热度缓缓传给他。
我爱你。她轻轻呢喃，语气平静。黑夜中，说这一句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我也爱你，齐悦。陈一含轻轻笑起来，这一笑不若多年以前的嬉皮风雅，是真正的风轻云淡。其实现在他很想哭，可是已经哭过一次，又怕被齐悦取笑。
手背上，她的温度缓缓传来，他翻一个身，反握住她的手，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睡？
有没有关系？
没关系，他掀开被子，等着她钻进来。
她笑起来，轻手轻脚窜进陈一含被子，伸手抱着他穿着病服的身体，他身体本就不强壮，近日病痛折磨，更是只剩下骨头。
好瘦，齐悦埋在他怀里，轻轻念道，
陈一含也环住她，小小的病床里两个人紧紧依偎。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睡意，继续絮絮叨叨讲话。
轻轻柔柔是齐悦的声音，很久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男女主人公最后就是这样抱着被冰冻住的，那时候觉得好感动，现在我也可以抱着你被冻住也无所谓。
傻瓜，陈一含轻吻齐悦额头，他深情道，我如果离开，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然你立刻就回家去。
威胁我啊，齐悦调皮一笑，把头从他手臂上移开，不让他吃重，你那时候自己离开我还没找你算账，等你好了，我再慢慢跟你算。
好，会是什么时候？陈一含沉默下去，抱着齐悦许久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叹出一口气，以前我一个人，觉得无所谓，可是有了你，我会怕，怕我离开没人照顾你。
齐悦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以前觉得他桃花眼勾人，现在看看果然神采飞扬，只是这神采里更是黯然的沉默，如一盏灯，有光却不明亮。
我不会让你有事，她抚上他嘴唇，他是薄嘴唇，嘴角两头翘起，脸上总是若有若无的笑意，嘲笑她的时候最讨厌他这张嘴，总是歪着，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霸道的女人，陈一含看着齐悦，她并不算美，但一笑却全是阳光，如花灿烂，他何其幸运，此生有她，即使老天一直待他不公，也一笔勾销，因为还有齐悦。
你是我这辈子得到的最好礼物。黑暗中，陈一含轻轻念到，静静握着她的手，我这辈子过得并不快乐，但有你之后，我才觉得我也可以有另外一种人生。
齐悦，即使哪一天我真离开你，我也不会遗憾，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所以我不会有遗憾。
齐悦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她抱住他，他的话另她感动，而那些也是他对她说得，这一辈子，哪怕是一天，哪怕是一年，与他也是死生相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