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明是旱季却下起了暴雨。天空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得京城里的人坐立难安,人心惶惶。暴雨敲在窗外的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却让屋里的人越发紧张窒息。
屋内烛火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年方七岁的沈听紧紧挨着妇人,小脸上的害怕显露无疑。
“阿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好害怕。”沈听的声音带着颤,她实在害怕极了。
“妞妞不怕,爹爹马上就回来了 娘在这呢。”范雁环抱着沈听,轻轻抚摸爱女的额头,柔声地安慰着。
她又怎么不怕呢?
两个月前太子门下的西北总镇徐良突然失踪,景帝派天使快马加鞭前往西北调查此事,不料却在徐良府邸里发现与邻国北燕来往的书信。传信飞鸽到达京城离天使去往西北已过十五日,举朝震惊。圣上大怒,下令将太子软禁于东宫,徐良麾下副将全部斩首示众,西北三省的知府通判下诏狱,京城人人自危。
三日后,太子一党燕王被参贪污湖州治水救灾白银,净帝派禁军前去搜查,在燕王府花园的湖底发现白银二十万两。
燕王府查封,燕王与其妻妾子女全部伏诛,奴仆流放凉州。
太子正式倒台,几乎每几天就有一府被抄家,京城里人人自危。
忠义侯沈栎于今日一早被召入宫,至今未归。
“等等吧,再等等吧。”范雁环轻轻拍打沈听的后背,不知是安慰女儿还是在安慰自己。
“夫人!夫人!不好了!”燕子淋雨一路跑进屋内,“刚才一养马小厮在府外避雨,看见禁军往咱们府上来了!”
果然……
范雁环苦笑一声,低头看了看沈听的小脸,虽未长成,却以有美人之资,只是那一双杏眼充满了不安和害怕。
“阿娘……”
“夫人。”柳妈妈带着她的女儿小玉给范雁环行礼。“奴才都准备好了。”
“辛苦你了妈妈。”范雁环点头,向小玉召了召手,“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夫人。”小玉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范雁环摸了摸她的头,柳妈妈在一旁湿了眼眶。
“妞妞过来,给你柳妈妈和玉儿姐姐磕个头。”
“夫人,使不得!”
范雁环含笑地看着沈听,沈听虽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乖乖地磕了头。
“乖妞妞。”
范雁环在床案上按下了一个开关,床板突然陷下一角,她从里面拿出檀木盒子,交给沈听。
“妞妞要拿好了。”
范雁环眼中的不舍让沈听害怕,不由得抓紧了范雁环的袖子,却被范雁环一把扯下,将她推到了柳妈妈的怀里。
“阿娘……”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沈听交给你了柳妈妈。”
柳妈妈一把抱起沈听,就往府中后门跑去,那里有接应的马车,他们会一路南下,去往福州。
“你要带我去哪?!放开我!我要阿娘!”沈听在柳妈妈的怀里挣扎,哭叫声响彻忠义侯府,“阿娘!阿娘!”
范雁环已是泪如雨下,她实在不忍,她那么小的女儿面对冰凉的刀剑结束短暂的一生。
黄泉路上,就让她和沈栎相伴好了。
马车临近城门,忠义侯府燃起了冲天火光,竟连大雨也息不灭,惨烈的哭喊声甚至盖过了雷声,令人头皮发麻。
沈听虽小,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站起来跌跌撞撞就向马车外跑去,却被柳妈妈扑在地上,死死地捂住嘴巴。
“小姐乖,听话,别让夫人白死了。”柳妈妈泪流满面,失去了女儿的她心如刀割,却还得压抑着声音和情绪。
马上要过城门了,要是被发现了,使忠义侯没了后,她做鬼也难安。
沈听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却也在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她答应过阿娘,要听柳妈妈的话。
可能上天怜悯,她们顺利地通过城门,一出城,马车就向南方奔驰而去,逃离这个伤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