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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巧懂事的6年

她看着眼前狼狈拮据的生活,一直在想,如果时间能倒退,自己要回到哪个时间节点去改写人生?

乖巧懂事的6年

这6年,从她记事时开始算的吧!小时候的她听话,乖巧,从不需要大人操心,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那么懂事呀?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她一直是爷爷的骄傲。那天爷爷带着老花镜坐在门前翻看一本泛黄的老书,她凑过去指着上面认识的字念,从那以后爷爷逢人便说,“这个姑娘有出息呢,还书都没读几年,我那老书上的字都认得叻”。

爷爷信佛,刚巧她是在庙会那天出生,爷爷便每年庙会都会带她去庙里上香,上完香爷爷会带她去街上吃3元一碗的蹄花粉,那时候伯母带着堂姐们上街也仅仅是带堂姐她们去吃一块5的没加哨子的素粉,为此,她被堂姐一家酸了好久,她假装不懂,爷爷一直被堂姐一家说偏心,爷爷假装没听到,对那些言论置之不理。是啊,爷爷性格倔强,但是爷爷也耿直,爷爷是偏心吗?在她心里不是,爷爷应该是恨铁不成钢,看成绩,成绩不好,而且伯母对爷爷也很少好脸色,伯母会跟爷爷对骂,会酸溜溜地跟堂姐堂兄她们说爷爷偏心,所谓言传身教正是如此,堂兄堂姐们一致认为爷爷偏心她家,堂姐一家看不到们她妈妈的付出,她爸爸妈妈一直帮爷爷种地,妈妈知道爷爷脾气不好,但是从来都是进退有礼,妈妈从来没有向爷爷奶奶甩了脸,她觉得她心里清楚就好了,她带着弟弟妹妹对爷爷奶奶好就够了。

她很小就懂得察言观色,她现在都能清楚的记得6岁读学前班时老师教她们写数字1-10,她不会写“8”,灵机一动,写两个“0”连起来不就是了吗?老师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她用左手拿着铅笔笨拙地在写字,就用一棵小小的竹条扫过她的手背,并不严厉地说“这个娃是个左撇子”,从此以后,她在长辈面前从来没用左手做过事。

学校有个小卖部,她没钱买零食,每当课间,她就跟其他没钱买零食的小朋友一样,趴在门檐上看那些有零食的小朋友吃辣条、嚼泡泡糖。一天她看见有个小男孩两毛钱掉了,她用手戳戳男孩的背,男孩转过头凶巴巴的盯着她“你搞哪样?”“你的钱掉了。”她回答的畏畏缩缩,男孩蹲下身捡起钱,又挤着人群买零食去了。

那时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因为胆小,走路慢,从学校到家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每次被堂姐和村里的孩子丢在后面都是一路哭回家,每次被胆子大的男孩拦路都会被吓得大哭。

第二年,她们村里有了一个民办小学,只开了学前班跟一年级,那时她刚好读一年级,爸爸便把她转去了村里的学堂,她暂时告别了每天哭着回家的日子。

那时候的农村呀,靠天吃饭,那年她们家刚和爷爷奶奶分了家,粮食不够饱腹,很多时候都需要添加一些土豆或者玉米面等杂粮一起。

她很讨厌吃杂粮饭,每天放学回来时,爸妈都在山上干活,她放下书包第一件事,便是掀开锅盖,一看到又是掺着玉米面的杂粮饭,她瞬间就觉得不饿了,但是还要吃完饭干活,不吃饭没力气干活。她心里觉得很委屈,于是便又盖好锅盖,走出厨房坐在旁边的小土丘上哇哇大哭。

奶奶在家干活,听到哭声走出来问:“小G呀,你怎么了?”她不回话。奶奶又说:“你还不快点吃了饭去干活,你爸回来要生气的哦,会被爸爸打的哦。”她哭得更凶了。奶奶下来到处看,没发现什么,但她还是在哭,还是不说话。最后奶奶掀开锅盖,看到锅里的饭,好像明白了,问她:“是不是不想吃这个?”她眼泪汪汪点点头,奶奶没说话,回去从自己的锅里舀出一碗白米饭,放上盐用猪油拌好,递给她:“喏,快点吃完了去干活。”她从奶奶手里端过米饭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从那以后,不管家里是不是杂粮饭,她总会有一碗白生生的大米饭,可能是用碗单独装着放在自己家锅里,也有可能是在爷爷奶奶的蒸笼里。

时间飞逝,她该上二年级了,于是她又回到了上学前班时所在的那个学校,回到了每天一个人被孤零零丢在后面一路哭着回家的日子。她不记得有多少个上学的日子是哭着回家的,但是她还记得最开心的那一天,那天,妈妈去给她交欠下的学费,那天没人拦路,没人丢下她,她心里雀跃,就差欢呼了。

可是妈妈不能天天陪她去上学,她二年级考试那天妈妈来到教室,塞给她一包穿着西游记衣服的酥糖,给了她一块三毛钱,对她说“你好好读书哈,得奖了妈妈给你买皮鞋,买背背书包,”她闪闪眼睛,坚毅的点点头,“妹儿晚上哭的时候就给他一颗糖哈,”妈妈继续说,她继续点头。那天回家路上,她无数次打开糖看,一颗也没放进嘴里。晚上很晚了,但是妈妈还没回来,她问奶奶,奶奶让她问爸爸,可是爸爸太凶了,她不敢问,直到几天后,爸爸带她去到街上,带她到一个有座机的小卖部等电话,当她接起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那分钟,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妈妈出门没多久,她听到了一些关于妈妈的风言风语,她虽然不懂那些话什么意思,她觉得只要能听到妈妈的消息,她就很开心。

一天早上,她在家里煮饭,喂猪,干家务,爸爸上山干农活去了,伯母也在家里干活。那天天气真好,艳阳高照,奶奶坐在屋前门槛上看着坝子里晾晒的刚收获的玉米粒,用一根竹竿驱赶企图偷啄玉米粒的鸡,奶奶一会儿跟她说“你看饭蒸好了没?快点炒菜哦,你家终于爸爸要回来吃午饭了,”一会儿说:“你家猪一直在叫唤,你看是不是喂太少了。”她听话照奶奶说的做。

伯母忙完屋里的活,也忙着把自家的玉米粒搬出来晒,伯母边跟奶奶聊天边干活,不知怎么聊到她的妈妈,她频繁地从伯母与奶奶的聊天中听到她妈妈的名字。

突然,伯母边推着成堆的玉米粒边笑着叫她:“小G啊!”

她以为伯母找她帮忙,她欢快地应着:“诶,怎么了?”

伯母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依然笑着说:“你家爸爸要给你们找新妈了,你们高兴吗?”

奶奶说了伯母一句:“你逗她干嘛喽?她们几个都还小,要是听得懂的话怕不恨你啰?”

奶奶觉得她听不懂吗?但是伯母说的那些,她听懂了,她不信,妈妈怎么可能会舍得丢下她们?她们几个都那么听话,那么乖!而且爸爸从来没说过妈妈的坏话,妈妈还给爸爸写了那么多信!

于是她假装听不懂,眼里带泪,笑着看着伯母,不说话!

那时候,全村就只有两台黑白电视,一台是在安转播信号那家,另一台是在爷爷奶奶的房子里,叔叔婶婶跟爷爷奶奶一起住着,她们家另立门户。她家没有电视,她们有时候会去爷爷奶奶家看一会儿。

那时候,通信还不方便,爸爸跟妈妈就靠书信维持联系,妈妈偶尔会抽时间找识字的工友代写一封又一封信寄回来,爸爸看完之后,会把信折好,放在一个铁皮盒子里。很多时候,她们几个会蹲在火炉旁,看爸爸在昏暗的白炽灯下给妈妈写回信,有时候爸爸高兴,还会给她们念上几句,她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们会打心眼里开心,可是爸爸写的那些回信,大多被装进盒子里。

她上小学三年级时,二妹也去了学校读学前班,那一年,学校旁边有人承包土地种茶叶,每当到了摘春茶的季节,很多同学课间就会去帮忙摘茶叶换取零花钱,通常是用装果冻的小小塑料盖子装茶叶,一毛钱一盖。

她有时候在泥土操场上看到一个被丢弃的果冻盖子,她悄悄地捡起来,如获至宝,摘茶叶时用来装茶叶,有茶叶摘的季节,她们是幸福的,因为每天还能自己挣点零花钱,有时候一天一毛钱,多的时候可以有两毛钱,也不会花,带回去给爸爸,爸爸也不会收她们的,爸爸应该也挺心疼她们,但是那时候,生活条件如此,他也不能一下子改变现实。

学前班每天少一节课,但是妹妹每天会等她一起回家,妹妹会趁等她放学的时间去摘茶叶,听到下课铃响起,就慌忙跑到教室门口等她从教室里出来,然后一起回家。

一天,二妹又去摘茶叶了,她出教室跟二妹一起走路回家时,妹妹笑眯眯地摊开她的手掌心,献宝似的递给她看,她看到二妹手心里躺着两颗糖,二妹说:“老板说没零钱了,就给了我两颗糖。”

她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那种感觉叫心疼。

最后那两颗糖被她和二妹,二堂姐跟堂哥分了吃了,换来的是堂哥堂姐没丢下她们两个,一起回了家。是了,她跟妹妹都怕被丢下,而且看到村里其他人都回去了,她们回去晚了来不及帮忙干活是会被爸爸骂的。

那时候,附近有人家办酒席,爸爸忙着农事没空去的话,会让她们姐妹几个中一个代替他去,说实话,对于那时候的酒席,她们几个应该都是矛盾的心理吧!想去,因为有糖或者瓜子,又不想去,因为她们都胆小怕生。但是不得不去,她去酒席时,看到酒席上的扣肉,她都好想揣两块回家给弟弟妹妹,每次酒席上得的瓜子和糖,她们都舍不得吃,悄悄地揣进兜里,带回家,给爸爸,爸爸也不会吃,全部分给她们几个。

她们那时候期末考试时,学校给成绩好的学生的奖励是一张奖状、装笔用的文具盒,还有练习本。她每个期末考试都有,拿成绩单那天,她抱着她的战利品,跟着村里的孩子往家走,每个学期她只有在那一天不会被村里的孩子丢下,也只有在那一天她会成为一堆孩子里面的焦点。同村的孩子,考试没及格的会悄悄改分数,但是只改分数还不行,他们会对她说:“小G,你把你的本子给我一个嘛,我只改分数的话,我爸妈是不信的,我还是会被打的。”于是她把本子分给改分数的孩子,很多次,她就这样帮二堂姐跟堂哥一起应付伯母。

一次拿成绩单回到家后,爸爸问她:“你的本子呢?这么才这两个,是不是考试考差了?”

她怕爸爸生气,便哭着把事情给爸爸说了,伯母也听到了,于是那天二堂姐跟堂哥挨了一顿打,从此以后爸爸都会去给她拿成绩单,爸爸也不是在乎那点本子,反正她得奖的本子她们姐妹三个再加上弟弟都用不完,而且下一个学期还会有,爸爸只是想维护她应得的,那些是对她努力最好证明!

妈妈出去打工的第二年,也就是她念四年级的时候,家里安装了座机,再也不用走一个小时的路去街上等妈妈抽时间打过来的电话了,在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她的奶奶在那一年去世了,她还记得奶奶出事那天,爸爸叫上村里的人在掰玉米还是在给玉米锄草,她在家里煮饭,她家房子跟爷爷奶奶的房子离得近,但不是在一个平台上,她家离爷爷奶奶家要上一个小陡坡,但是她从厨房门前抬头看上来正好可以看见爷爷奶奶的房门和厨房,她看见奶奶在厨房门口扫地,奶奶在跟她说着些什么,突然她看见奶奶顺着房门口的石磨倒了下去,她吓得丢了铲子就跑上去扶奶奶,婶娘离得近,她连忙喊婶娘,婶娘几步窜回来帮忙一起扶起奶奶,发现奶奶已经站不起来了,婶娘连忙让她去把爸爸他们叫回来,她什么都顾不上慌忙去山坡上叫爸爸,爸爸回来和大家一起安顿好奶奶,让大家一起来吃饭,发现饭还没上蒸笼,散在锅里到处都是,有鸡飞上灶台到处啄,爸爸气不打一出来,顺手拿起一根藤条就往她身上伺候,她跪在灶台前,一边咬着牙关拼命流泪却不哭出声,一边撸柴来烧火煮饭,周边的人看不下去了都劝爸爸“算了算了”,这一晚就算过去了。

奶奶终究还是没能好起来,偏瘫了,那天爷爷一直在流泪,没人能劝爷爷,这时,伯母说“平时又吼又骂,现在哭有个屁用”,不知道爷爷是听亦没听,反正爷爷眼泪一直在流,奶奶偏瘫了,家里的大人却还是有做不完的农活,她不记得几家是怎么照顾奶奶的了。

就这样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奶奶去世了,家里打电话通知了妈妈,妈妈请了半个月的假匆匆忙忙赶回来,妈妈回来那天,弟弟妹妹跑到路口去迎妈妈,她在家里做家务等听到弟弟妹妹们快到家门口的声音,她跑出去看,那个弟弟妹妹簇拥着的,是妈妈呀,是差不多两年没见面的妈妈呀!可是为什么脚像灌了铅,她不敢上前,不敢跟妈妈说“妈妈,我好想你”,不敢向妈妈索要一个拥抱,妈妈叫她,她眼里藏着泪笑着答应,却不敢靠近。奶奶的葬礼过后,妈妈又走了,她知道,为了生活,爸爸妈妈不得不分开,妈妈不得不丢下她们,因为放下手里的砖便没法养她们。

那一年妹妹们也要开始读书了,爸爸便带着她们转学去了村里的学校,说是村里,其实也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但比起之前的学校,这个已经好很多了。在班上,她学习比较用心,成绩一直排在前面,所以老师对她格外照顾,她的主课老师R跟Z是一对夫妻,她的美女Z老师还送给她一些自己穿不了的衣服,R老师也对她极好,她也很努力,努力学功课,努力学书法,轮到她值日时,努力把教室打扫到镗亮。

四年级第一个学期,她没有得奖状,Z老师发成绩单的时候说:“小G应该是第二名的,但是改卷的老师弄错了,给你弄成了第四名,不过没关系,老师知道的,知道你努力,知道你很棒!”Z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自己掏出了三块钱并着成绩单递给了她,Z老师继续说:“大家都要努力呀,你们考好的都会有奖励的。”

那是她第一次没得奖,她心怀忐忑,她怕爸爸失望,她回到家,她把成绩单和三块钱一起放在爸爸面前,爸爸没说话,她连忙向爸爸解释:“我们Z老师说,是改卷子的老师弄错了,我应该是第二名的,这钱是Z老师奖给我的,你不信你去问。”

那时候爸爸买了一个碾米机,村里的人会挑谷子去她家碾米,碾一挑谷子两块钱。

爸爸没接她的钱,她以为爸爸生气了,她开始悄悄抹泪,爸爸看到了,爸爸说:“你是怎么又哭了?我只是说那钱你自己留着,我哪有生气,我又不是不了解你。”

她这才止住了哭,爸爸没生气就好,她把钱递给爸爸,爸爸替她收着,在一次她去赶集时,又给了她。

其实如果能一直在这里跟着两位老师,她可能性格会开朗活泼一点吧!可是没有如果,为了给她们更好的读书环境,在她六年级时,爸爸又带着她们转学了,这次转去了邻镇的学校,寄住到了镇上附近的亲戚家。这次转学成了她性格第一次转变的导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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