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艾低着头,不看他,却仍是那低低的两个字,“别走。”
她一直是个要强又倔强的姑娘,待人真诚又疏离,只这两个字的示弱,是何其的难得,钟恒很清楚。
所以,钟恒只紧紧地将她抱住,什么也没有说。
很多情绪,都积聚在他的胸口里,涨得他心口发疼,他难以表达。可他想,他最多的还是庆幸,庆幸,他遇上她的时间,还不算太晚。
只是,她的泪,太沉重了,钟恒不懂,她身上背负的那么浓重的忧伤,是从何而来?
他抚着她的脸颊,用他全副的疼惜、感激、和柔情,细细密密地替她吻去她的泪。那安抚又包容的吻,让人只想依靠,简艾乖顺地承受着,可当那吻靠近她的唇时,她却无声地将头轻微一偏。
那动作虽不明显,可意思似乎很显而易见,钟恒心头不由一顿。
却听她轻轻问,“不怕被传染?”
钟恒眼波微晃,轻声反问,“可机会只有这一次,是不是?”
简艾无言,答案在彼此心底。
所以,当四唇相贴时,她显得柔顺异常,因为她最清楚,机会真的只有这一次,当下一次,她可以狠心,可以不再动摇的时候,她将不会再有此刻的决绝和勇气了。
而钟恒给她的吻,向来是温柔含情的,就像他的感情,温和中带着执着,沉稳中携着热烈。可,就是太温柔了,那带着眷恋的缠绵,只能让人不断沉沦,晕眩着陷入他制造出的漩涡里。那又深又热的感触,勾引着心的悸动,调动着全身的温度。
他的呼吸深重而灼热,深深地注视着她,她散乱的发,她汗湿的鬓颊,她动情的模样,都牵引着让他躁动,勾引着他的心神。
但,某一刻,似乎进行得太顺利了。
霎时,简艾心头一紧,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更不敢去确定他的眼神,她怕得几乎想逃,但容不得她有更多的退缩,有人比她更有勇气,她全副感官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他越发用力的怀抱,和更加炽烈的温存。
这就像是一场梦,一场会让人泥足深陷的梦,一段……不知到底可以持续多长时间的梦!
在简艾的人生中,已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办法安眠了。她的睡眠状况一向不太好,即便她有能力可以一觉睡很长时间,但大多都是半梦半醒之间,无法进入可以真正休息的深度睡眠。
此刻,好的休息,带给了她身体上轻快的舒适感,但另一侧早已冰冷的床,让她的心,如落叶飘落般,摇晃着,悠悠沉到了谷底。
她没有睁开眼睛,只缓缓收回手臂,将头侧到了另一边。心里的难过,涩得无法言喻,全部哽在喉头,她慢慢地吞咽,换来的是更痛苦的感受。
原来,她孤注一掷的结果……就是这样吗?
不过,她到底还是该感谢他,起码,他还为她穿上了衣服,没有把她赤身裸体地丢下,还给她保留了最后一点微乎其微的尊严。
她很想自嘲地笑笑,可嘴角终究是没能勾起来,她的心脏在胸口沉沉地跳动,那频率太慢太慢,慢得她疼,疼得她快不敢呼吸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她这样是不是已经算是破了那个誓言,报应……真的会降临吗?
不过,降临了也好,降临了……她正这样想着,可门却在这时‘咔哒’一声开了,钟恒边收着钥匙边走了进来,简艾像被装了弹簧一样,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走进来的钟恒一抬眸,目光顷刻如水柔和,“醒了?”
简艾木,无声地眨了下眼睛。
钟恒朝她走了过去,顺便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侧身坐在床边,亲近又自然地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嗯,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他挑挑眉,那小动作,不无得意啊,“原来,我才是你的退烧药。”
简艾的脸,登时云霞漫天。
她可难得会脸红,钟恒看得有趣,但可不敢再继续逗她,他们才刚刚确定了关系,得来不易,他可不想惹恼了她。
他宠溺地看着她,顺了顺她凌乱不堪的头发,温声问,“饿了没?你这里也没有厨房,附近就那一家咖啡店,本来想带点儿晚餐回来,可又怕时间太长你醒了看不见我会着急,就先带了两杯咖啡和他们那的免费小蛋糕,你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咱们出去吃。”
简艾眼睫微晃,似乎很想说点儿什么,但因一时的言语闭塞,她只木木地抬起手臂,直直地指向自己的右侧。
“嗯?”钟恒不解地扬高眉毛,起身顺着她指的地方走过去上下看了看,但木制的墙板,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回头,简艾正呆呆地看着他,他便又细细找了找,然后就在两面墙的合并处,一米左右高的位置上,发现了两个相互错开,并不十分明显的凹槽。他试着把手指搭在左边的凹槽里,稍微用力后,墙板居然向左侧移开了一点,再用力,墙板完整地打开后,呈现在里面的,是个只有几平米的小厨房。
钟恒回头看了简艾一眼,又把手搭了另一个凹槽里,向右用力,一个小卫生间就出现在了里面。
他就忍不住笑了,“原来,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呐。”
他重新坐回床边,望着她时,眼中满漾着潋滟的柔情。他知道,她身上的谜不少,就像这间屋子,但他可以等,等着用将来的时光,慢慢地找到谜底。
他的目光太温情,像一支箭,射中了简艾情感上的靶心。她的心在跳,有点儿像害羞,这不熟悉的情绪让她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下意识地转移话题,淡淡提问,“你怎么开的门?”
钟恒一笑,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像你这么个胆大包天又谨小慎微的小性子,怎么可能不在门外留一把备用钥匙呢?”
简艾眼底微动,目光安静又深深地注视着钟恒,脸上虽然还怔忡,心底却恍然。她只是有些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这么了解她,了解她的忐忑和不安。
“不过,你可倒真会藏东西呀,居然藏在了地板缝隙里,让我好一阵找。”
简艾愣了一下,接着瘪了瘪嘴,就笑了出来。
她眼底溢满了晶亮的感情,这一刻,她在心里,由衷地感谢上苍!
她含笑的眼眸,让钟恒一颗半悬着的心,悄然落了地,他其实也会怕她突然后悔。
他眉目满含温情,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拿了蛋糕,拆开包装递给她,“来,先把蛋糕吃了,吃完咱们就出去。”
简艾乖宝宝一样地点头,“嗯。”
“在外面吃过饭后,你陪我去把我的行礼搬过来。”
???
简艾正要把蛋糕往嘴里送的动作蓦地一顿,睁大了黑黑的眼眸,惊讶地瞅着他,突然袭来的重磅炸弹真让人反应不过来。
“你要干什么?”
钟恒挑挑眉,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住在这儿了。”
说完又瞥了她一眼,“怎么,不可以?”
“……”
那倒也不是,只是……事情是不是……快了点儿?
她眨了下眼,识趣地默不作声,但可能是因为这个决定来得比较突然,她还来不及消化,喉咙里应景袭来的一阵猛烈的痒意,让她剧烈地咳了起来。
她咳了两声,然后又咳了两声,咳得断断续续,钟恒皱皱眉,忽地把脸凑了过去。
这吻来得太过突兀又太莫名其妙,简艾反应不急,直被惊得瞠目,想咳嗽的欲望也更加强烈了。可她使劲儿忍,使劲儿地忍,忍到最后整张脸都憋得红红的,快扭曲了也没忍住,只好猛地把头侧到一边去,撕心裂肺地好一阵咳。
这是她的小毛病,每次感冒了,烧退以后,咳嗽肯定还会绵延好一段时间。
这是谁都替不了的事情,钟恒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尽力帮她顺着背,可等她咳得差不多缓过劲儿了,却听他一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看来,我不是你的止咳药。”
“……”
简艾气结不已,扭头狠狠地瞪他。
钟恒一笑,他就爱看她这种平淡里带点儿小娇嗔的模样,看她已经不咳了,才温声哄着,“好了,别气了,快吃吧。”
简艾抿了抿唇,觉得无趣,轻哼一声,低头开始吃东西。可吃着吃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的什么事情。
她眨了下眼睛,想了想,没问。
钟恒一直在注视着她,看她的神情微动,他大概也猜得出她想到了什么,只是,她的不问,让他有了少许的顾虑,他不知道该把这理解成为她的完全相信,还是她根本不在意。
他看了她一会儿,斟酌了一下,平静地说,“我明天得去出差,大概需要七天时间。”
简艾很惊奇,“出差?这个时候?”马上就要过年了呀!
钟恒却很习以为常,“工作可不分是什么时候。”
他看着她,隐含希冀,“会不会舍不得我?”
“我……”简艾望着他,否认或者承认,似乎都说不出口。
其实,在她刚刚才愿意接受自己的情况下,钟恒并不想和她分别,即使他不愿承认,可他始终有种隐隐的担忧,他真怕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对他的感情又会发生动摇。
他温温地笑着,摸着她的头,目光宠溺,“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