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袍的进度很快就已经到尾声,慕荞汐坐在绣车前,仔细的将最后一个线头也隐在布料之下。
莫言将整件蟒袍提起,挂在架子上。
上面盘云而起的蟒,仿佛在这一刹那间活了过来一般,张牙舞爪的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慕荞汐站在一边仔细的端详着每一个细节,饶是眼尖挑剔的莫言,也找不出半分差错来。
精致错落的七宝珠,紫竹轩名家出手的白玉配饰,还有孔雀羽线在烛光下的华彩,每一处似乎都精致到恰到好处。
“小姐,再晚些时候,东宫的人便要来取蟒袍了。”莫言出声提醒若有所思的慕荞汐。
“再晚些时候,慕荞灵也回来了。”
慕荞灵回来当天,苏氏难得阔绰的赏赐了府中上下所有的人,连慕荞汐这里都得到一份恩赏,可见苏氏想替慕荞灵收买人心的想法有多强。
听着慕荞汐的话,莫言没应声,只是默默的将架子上的蟒袍取下来,收到盒子里,再用云锦将盒子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东宫的太监明日就要来了,慕荞汐今日谁也不打算见。
“你替我去看看红袖,有什么缺的少的,一概补上,晚上我要休息,就不去吃饭了。”
一大清早曲嬷嬷就来说过,慕荞灵回来,苏氏高兴,要举办家宴, 慕荞汐哪有心情去那其乐融融的场面?
莫言也心知她还在因为红袖的事气结,便低声应了下来。
等慕荞汐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莫言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小姐?大小姐?”
慕荞汐不耐烦的嗯了一声,示意门外的人有话直说。
“二小姐来看您了。”
慕荞灵?
慕荞汐一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随便披了一件衣裳:“让她进来吧。”
慕荞灵吃一堑长一智,自从在慕荞汐这里吃过亏之后,见到慕荞汐的时候,面上是掩饰不了的忌惮。
“姐姐,一别多日,我对姐姐好生挂念。”慕荞灵说着,眼中竟含着逼真的泪水。
慕荞汐刚从床上起来,睡意朦胧的,反应了许久,才跟着声泪俱下。
“妹妹只身在外,我才是对你千万个挂念呢。”
“哪里的话?妹妹是蒙受姐姐的恩德,才有机会到感业寺去修养身心,如今你瞧,身上的怪病不是全都好了吗?”
虚假的姐妹寒暄在门外的莫言听来,简直就是一身鸡皮疙瘩。
这慕荞汐也真是个千人千面的,莫言心中无奈的想着,换着花样的,总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无限惊喜。
慕荞灵见时机成熟,也就暴露了她真实的来意。
“妹妹真是天下头个晦气的人,只是听说姐姐福气好,得了刺绣蟒袍的差事,明儿就是东宫监正来取走蟒袍的日子,不晓得妹妹今晚有没有荣幸,沾沾这蟒袍的喜气,姐姐你也别小气,拿出来给妹妹开开眼可好?”
慕荞灵贬低自己,抬高慕荞汐,倒叫她想拒绝,都没法开口。
感业寺一遭,让慕荞灵长进了不少啊。
慕荞汐没拒绝,对门外的莫言轻声吩咐:“去将蟒袍取来,给二小姐看看。”
莫言听到这吩咐,一时间有些犹豫,但也只是一瞬,便去将已经包裹好的盒子端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的云锦布料,生怕弄上褶皱,有损皇家威严。
他走到屋内,冷冷的扫了慕荞灵一眼。
慕荞灵登时像被人拿刀指着一般,心虚的将视线偏到一边去。
让莫言来拿也好,免得这慕荞灵不安好心,在蟒袍上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慕荞汐想着。
可等到慕荞灵的视线看到盒子里的蟒袍,原本满脸白莲花的柔弱神情,登时就化作惊恐的难以置信。
“这……这……”
这蟒袍上面的,分明就是真正的孔雀羽线!
怎么会这样!
她分明记得,自己当初是将罗唣线交到了曲嬷嬷的手中,现在这一身蟒袍绣出来,却是用的孔雀羽线?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慕荞汐不解的看着慕荞灵,莫言什么时候有这本事,能把人吓成这样了?
她以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莫言又悄悄的对慕荞灵下过手,心想等打发走慕荞灵再细细问。
慕荞灵却仓皇的起身,顾不得满头的步摇晃得叮当作响,勉强扯出一丝笑脸。
“妹妹今日当真是开眼了,姐姐绣工卓绝,时辰不早了,母亲还要等着妹妹我回去跟她共谈佛法,就不继续叨扰姐姐了。”
慕荞灵说完,神色仓皇的离开了慕荞汐的屋子。
后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向莫言。
“研究佛法?”
莫言心中了然,只是面上仍旧是那纹丝不动的清冷神情。
次日,东宫监正太监来到慕侯府,也带来太子的旨意。
东宫监正如太子亲临,慕圳也亲自出来迎接旨意。
只见一边的太监用银针银饵分别在蟒袍上试毒,确认无事后才收走。
那身穿大红飞鱼服的监正,走到跪在最首的慕荞汐面前,从袖口取出一封信笺。
“太子殿下亲笔旨意,请慕侯府嫡长女前往祭天大典,结草衔环,共襄盛举。”
监正唱罢旨意,满脸堆笑的将那太子亲笔信笺递到慕荞汐的面前。
“慕小姐,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您还不快快谢恩。”
慕荞汐苦笑,伸手将信笺收下,耳边尽是府中下人窃窃私语的讨论。
“天呐,太子亲自写邀请帖让咱们家大小姐去祭天大典呢。”
“就是啊,蟒袍都是咱们大小姐亲手做的。”
“啧啧啧,大小姐的前程恐怕是不可估量了!”
彼时,站在远处回廊下的慕荞灵看着这一幕,嫉妒的双眼发红。
慕荞汐,凭什么,凭什么?!
最后一点机会都被抢走。
想必是她的恨意太过明显,站在门前的东宫监正注意到这边,疑惑的看了过来。
慕荞灵心虚不已,等监正一走,便仓皇得逃到苏氏屋内。
“怎么,这才回来几日,就忘记我和你说的了?又沉不住气了?”
苏氏也担心自己在人前失态,不愿出去迎太子的旨意,更不愿意看慕荞汐那得意的嘴脸。
“母亲,昨夜我可是过去看过了,那蟒袍上的孔雀羽线可是真的!曲嬷嬷这条老狗,竟和那贱人一起将咱们当猴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