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回来了。”陈绪一改刚才冰冷的脸色转而温和的笑着。
“阿绪,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那个人又来找你了吗”她不安的从摇摇椅上下来。
“奶奶,”陈绪忙去扶住奶奶,“阿绪向你保证,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望着奶奶缠满纱布的眼部让陈旭的眼睛发涩。
“真的吗?真的吗?”纱布渐渐溢出了些血色。
“嗯嗯,”少年用力的点了两下头,他再也忍不住了,晶莹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坠落。“奶奶我去帮您换纱布吧。”陈绪清了清嗓子说道。
陈绪自小跟着奶奶上山采药,懂得许多药草,对生物学不如说是医学有着浓厚兴趣,辍学后的两年仍在向着这方面努力研究,医术进步很大,奶奶的眼部和村里大大小小的病都是由他来治的,村里的人都说他是“华佗再世”,也确实,小小年纪就对大部分的病见难不疑,药到病除,实在是难得。
娄锦烛托着腮:“贺南,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我都没喝过你泡的茶,怎么人家一来你就递杯茶上,我到底输在哪了?”
贺南那好看的眉毛挤成一团:“那是特殊材料泡制的茶,喝了会忘掉这里的一切,你确定你要喝。”
娄锦烛:“好啊你还给人家下药。”
贺南无奈翻了个白眼。
那个晚自习是陈旭这辈子都难以直面的记忆,只因周顺女神夏思涵和陈旭说了几句话,陈旭晚自习就被拖进了男厕所。
周顺让自己的“小弟”们一起去打陈旭,陈旭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他的大脑已失去指挥自己行动能力,任他们把他围在角落,雨点般猛烈的重击打断了他的牙齿,腥味瞬间散在了嘴里的每一个角落。
陈旭像失音一般,他觉得痛却半点声音都说不出来。
厕所里一闪一闪的灯让陈旭觉得害怕,他觉得这灯太像奄奄一息的自己了,他生怕那灯不闪了,自己也跟着没了。
周顺看着有些乏,一挥手,让他的“小弟”们散开,点了一支烟,熟练的吞云吐雾,少年的年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陈旭捂着流着血的嘴,他已经顾不及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了。他抬头看着被烟雾包围的少年:“周顺,你为什么要打我啊?”
周顺抖了抖烟灰,落在了陈绪头上“去你娘的,打狗还要理由,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
陈绪问:“是不是因为夏思涵和我说了话?”
周顺的“小弟”们暗暗投去敬佩的目光。在周顺面前,唯有夏思涵三个字不能提,谁提就是谁嫌命长。
这句话戳到周顺痛点了,他用尽全身力气踹了陈绪一脚,陈绪痛的“嗷”了一声,周顺仍觉得不够,把烟扔在陈绪身上狠狠的按了下去。
周顺眯着眼睛看着他:“陈绪你看看你现在,就他妈的是一条被践踏的疯狗,也配和他说话啊,连他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恶心。”说完就往陈绪脸上啐了一口。
陈绪掀起衣服擦了擦脸,“小弟”们中有些不忍,纷纷别过脸去。
周顺的脸随着灯一闪一闪,让陈绪觉得压抑,他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他怕死,更怕在这种痛苦的环境下死去,他想死在海里,他到现在还没见过海呢,据说死在海里的七七四十九天后,会由海浪将好的灵魂带去海底探险,那些恋家的灵魂就会被一个接一个的海浪送上岸,直到他们朝思暮想的至亲来寻见。
周顺踩着陈绪的头站起来,环视了下四周,指着一个垃圾桶说:“爬过去,把里面的垃圾吃了,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顺对着陈绪就是一阵乱踢:“去啊,你他妈的不是很行吗?我但要看看……”
陈绪没有说半个字也没有动半下,只是被周顺这样踢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
“小弟”们中有个人看不下去了,转身想离开。
“李文浩,”周顺叫住了他的名字,李文浩突然停住,被钉在了那里一样“来,按着这条狗头喂他吃。”然后周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李文浩就向陈绪走了过去。
“对不起,”李文浩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是被逼的。”
陈绪的眼睛模糊了,开始呜咽起来,泪水像未关的水龙头哗哗的流,有些流进了嘴里,掺杂着血味,又苦又腥。
周顺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连忙掏出手机,对着陈绪的脸来拍,认真像在画什么百万名画。
为了让他这件“无价的艺术品”更加精彩,他又叫了几个“小弟”,让他们吧陈绪的头按进垃圾桶里,强迫他吃下垃圾。
周顺拍的正起劲,恨不得边鼓掌边拍,李文浩突然说道:“顺哥,咱们走了吧,这马上放学了,一会人多了就……”陈绪感激的看了李文浩一眼。
周顺意外的没有生气:“走吧,这条狗应该没有力气回家了,你和王志一人拖住他一条腿,咱们送身体不便的同学”回家””周顺特地在回家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小弟”们背后一凉,这哪是回家,分明是想“送走”陈绪啊。
王志壮着胆子问道:“顺哥,那他的头怎么办?”
周顺滑动着手机来回翻看着自己刚刚的“杰作”,边看边说:“什么,疯狗哪来的头?!”
陈绪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失去了光,脸色显得好不协调。
周顺蹲下来,捏着陈绪的下巴说:“陈绪同学,你的家在哪?你不说我们怎么送你回家。”周顺把嘴唇弯的恰到好处好,但在陈绪眼里他却面目狰狞的很,陈绪看的快连去年吃的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陈绪同学,哦你是没有家吗,早说好了,我给你找个家吧,你说下你在哪里安家?”周顺在自问自答。
陈绪的眼睛似乎在冒着火:“把它删了。”周顺愣了一下。
“把你刚刚拍的删了。”陈绪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谁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毅力和勇气。
周顺转过脸来看着他的“小弟”们,脸上的肉挤成一团,笑的比哭还难看:“哦他说想在垃圾桶里住,你们也听到了是不是?”
他的“小弟”们连像啄木般连连点头,皆在心里暗叹:这样的顺哥好可怕。
夜色浓的化不开,周顺净挑人少的街道走,让陈绪祈祷了这么久能碰到救星的几率就更小了。
“谢老师好。”周顺还故意的鞠了个躬,李文浩和王志忙松开拖着陈绪的脚。
陈绪以为抓住了好机会,慢慢想爬起来:“谢老师,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顺往他脸上踩了一脚。天黑的让人窒息,年过半甲的谢老师只能隐约看见陈绪躺在地上:“欧呦,这不是陈绪吗?都多大了还躺在地上,周顺你们快扶他起来。”
周顺胁肩谄笑着:“好的,谢老师您早点回家吧,你明天还要给我们上课呢真是太辛苦了。”
这句话倒让谢老师醍醐灌顶:“对了明天的课件还没做完,你们也早点回家,真是不让人省心。”说完头也没回的走了。
后来的谢老师知道了周顺有暴力倾向,曾在私下里找过周顺几次,但周顺的满口漂亮话让她认为周顺校园欺凌的事是谣言,只是周顺和朋友的小打小闹被夸大了事实。
他们把陈绪扔进垃圾桶里后走了,他们走了的好一会儿陈绪都无法平静,仍处于气颓沮丧、万念俱灰的状态,但最终,他还是像被踩到泥地里的野草,春风一吹,又挺起腰杆。
少年恬静的睡着,他那优美如樱花的唇,细致如美瓷的肤,让人想起来希腊神话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预知消耗了他极大体力,他现在急需睡眠恢复能量。贺南在一旁筛选着记忆,他要挑出十年中陈绪最难忘的记忆,可惜陈绪最难忘的记忆都太黑暗了,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贺南触及物品就可知物品与物主之间发生的事,陈绪雨衣的故事并没有太多信息,好在他在陈绪额头上画了记忆共享图案,于是他就知道了陈绪十年中发生的所有故事。
那个晚自习只是个开始。周顺第二天就把昨晚的视频发了出去,周顺和他的“小弟”们都被精心的打了码,连周顺他妈都不能从视频中认出周顺的那种。几乎所有看过视频的人都对着陈绪指指点点,陈绪的心好像被戳了一个洞,一阵寒风乱过,冷到心底。被放在目光下灼烤是比身体更残酷的心理折磨,陈绪后来在日记中写道:他们没打我,但那些言语真的好疼。
周顺在陈绪耳边悄声说:“怎么样,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陈绪攥紧了拳头:“人渣,简直禽兽不如!”
周顺拍了拍陈绪肩:“谢谢,敢报警的话我就送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陈绪回了一句:“真的吗,拭目以待。”
后来周顺剪烂了他的书包和练习册,他没恼。往他头上扔鸟蛋,他只是用纸擦了擦,逼他在众人面前喝下被周顺放了老鼠和蟑螂的可乐,他喝完后说了句:“谢谢,可乐很好喝。”……
直到那一天。“奶奶,你今天煮了什么菜啊?”陈绪像往常一样问道,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他满屋子的找着奶奶,直到在厕所发现了捂着脸无力的坐在地上的奶奶。
整个厕所都是腥味,地上流淌着血,奶奶的眼球被挖走了……
正在筛选记忆的贺南看到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头。
奶奶的眼部留下了不明液体:“阿绪,是你吗?是你在哪里吗?”
陈绪什么都没说,抱着奶奶放声痛哭。
这件事被周顺的父母压下去了,警察后来以误伤淡化了这件事,只是让周顺父母赔了些钱。
他辍学了,他不想再跟周顺斗下去了,这场游戏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