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和王木匠两个半大小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回村,一路上引来不少村人的侧目。
苍陆这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村与村之间相互走动得也算频繁,十里八乡的村民即使不认识,也都面熟。尤其这孩子的穿着打扮与村人完全不同。
到族长家门口时,正遇见赤脚医生杜老头。
水生连忙招呼:“杜神医,您这是云游回来了?”
“嗯!”杜老头听到水生唤他神医,嗯的声调都拔高了几分。扬起下巴看向水生二人,正瞧见水生怀里抱着个粉团捏的一样的小娃娃。
惊叹道“咦~你连媳妇都没娶,哪儿弄来个娃娃?”
“我跟水生在河边捡来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娃。”王木匠嘴里一边嚼着刚刚在路边买的饼,一边向杜老头解释道。
杜老头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娃娃,小娃娃也不怕他,嘴巴啃着手指,直直的盯着杜老头看。
杜老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叹道:“哎!这娃娃命虽贵,可是命独啊!”
“啥儿意思?”水生不解。
“就是没有亲缘,不能与父母和兄弟姐妹们在一起。”
杜老头说完叹了口气,伸手拉起小娃娃的手,眯眼仔细的看着,继续说:“你瞧,我说的没错吧,这掌纹,天煞孤星的命。”
他们说话间,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人,此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杜神医,你不是郎中吗?怎么又看起相了?”
自打水生看到这娃娃,心里就很喜欢,现在听到杜老头的话,很是不中听,言语间,满是质疑。
“咳!咳!”重重的清嗓声惊动了众人。
“大早上的,都闲着没事做吗?围在这里干什么?”来人中气十足的呛着众人。
这人须发皆白,粗布衣衫,佝偻的背,皮肤干枯萎黄,两只眼睛却异常明亮。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苍陆的族长——达叔。
达叔虽然年迈,气场却很强。围观的村人见族长来,皆闭口不言,等他老人家发话。
“达爷爷!”水生抱着小孩儿,恭敬的向达叔行了礼,继续说:“昨个儿夜里,浊河边冲上来一幢宅子,我跟王木匠进去发现了这小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所以抱来给您瞧瞧。”
老头儿这才正眼看了看水生怀里的孩子,阴沉着脸,顿了顿说:“到我家来说吧!”
说着,老头儿转身打开了一户临街的院门。
水生跟王木匠抱着孩子跟着进了门,杜神医也紧随其后,不少好事的村人也跟着一起进到进院子里,想跟着听个究竟。
达叔进了院子,径直走到院中的石桌边,面对众人坐了下来。
“这娃儿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达叔略带嘶哑的问水生和王木匠。
“从看见他到现在,这娃儿就没说过话,也没哭闹。”王木匠的饼吃完了,嘴边还沾着一抹酱。
“哦~不会说话?”达叔自言自语。
“这娃儿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估计是他爹娘知道了,便将他放在那宅子里面顺河而下,让他自生自灭了。”杜神医突然插话道。
听到杜神医的话,达叔的眉毛拧了起来,不易察觉的白了杜老头一眼。
“抱近点儿!”达叔看着水生说。
水生走到达叔近前,蹲下身,把娃娃放在达叔面前。面对达叔那张枯黄皱褶的脸,这孩子也只是盯着看,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达叔尽可能的张大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这孩子。青绿色的绸衫衬托着粉嫩嫩的小脸,眉间点着一颗朱砂。
达叔伸手拍拍小孩儿的背,又捏了捏孩子的肩膀和膝盖。捏到膝盖时,隔着短衫,达叔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物。掀开短衫,看到这孩子腰间的带子上系着一块雕刻精美的木牌,正面刻着姒无两个字,背面是一朵七瓣莲花。
“嗯?”达叔拿着木牌仔细端详着,“什么无?”
“这个字读sì!姒无!”王书生不知何时也挤进了人群里。
达叔抬头看了他一眼,嘟囔着:“哦,念姒啊!姒无?”
“当什么讲呢?”达叔抬头问王书生。
闻言,王书生抄着手,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神采奕奕的解释道:“兄妻为姒,弟妻为娣;相谓亦曰姒。”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做恍然状。王书生见状,心中颇为得意。
“那这姒无又怎么讲呢?”达叔问。
“这个?”王书生脸上的得意之色退去,努力思索这两个字的意思。
“啊!姒也当姓用,相传姒姓的祖先乃是禹帝,是上古八大姓之一。”说完,王书生急切的看众人的反应,见人们又纷纷点头,脸上立刻又浮现起傲娇之色。
“哦,姓姒,你叫姒无?”达叔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逗着小童子。
小孩儿见达叔对他笑,竟也回了一个笑脸给达叔。达叔见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孩子,我喜欢,就留在咱们村上吧!”
平时火爆脾气的老族长,难得这样爽朗的与众人同笑,平时见到村里的人总会时不时的数落几句,就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家长。
听到老族长让这娃娃留在村上,水生和王木匠也很高兴。
众人说笑之时,老族长抬起头,向人群中望去,搜索了一会,看到其中一个人说:“正好,陆裁缝也在这儿呢,你两口子这么多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这孩子你们就带回家去吧!”
那陆裁缝刚要接话,旁边的妇人一把拉住了他,然后笑着对达叔说:“达叔啊,我这最近身子总是不爽利,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了,想照顾这孩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话的是陆裁缝的老婆,听到老婆这样说,陆裁缝一脸疑问,看着他老婆想要问些什么,却被他老婆死死的按住不让他问。
“有了?这么巧?”达叔看着她夫妇二人怪异的神情,心里琢磨着。
陆裁缝的老婆拒绝了达叔的好意,便悄咪咪的拉着陆裁缝离开。陆裁缝还挺想收养这孩子的,悄声的问他老婆。
“你没听那杜神医说这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我可不想养个灾星在家里。”陆裁缝的老婆虽然压低了声音说,可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里当然也包括耳聪目明的老族长达叔。
达叔狠狠的瞪了一眼杜神医,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了灾星了。
“走吧,都走走,该干嘛干嘛去,别聚在我这儿!”达叔气的站起来,驱赶自家院子里的众人。
众人开始散去,水生和王木匠见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老族长打算如何安置姒无。
他们正打算询问老族长,却见姒无蹲在地上跟一个人玩耍。
那人不是别人,是村里的老猎户——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