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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宅子

盛夏的一个清早,苍陆的雾气还没有散去,不知何时,浊河边飘来一幢宅子,青砖粉墙黛瓦,搁浅在了河滩上。

时辰还尚早,村子里的人都还没有发现这宅子的时候,靠打渔为生的水生便看到了这宅子。只是这宅子来的十分古怪,水生虽然很好奇里面有些什么,却也不敢独自贸然前往。

天光大亮的时候,河岸边偶尔有人来往。水生早早收了打渔的用具,将木舟栓在河岸的乱石上,仔细的整理着渔网,目光却时不时瞄向河滩上那漂来的宅子,他脚边的竹篓里空空如也。

显然,他今天的心思全然不在捕鱼上了。

“唉!唉!水生!”头顶上方有人压着嗓子唤水生的名字。

水生抬头看向声音来处,一个身材五短的胖子半蹲在他头顶的大路上。

定睛看清来人后,水生道:“王木匠啊!这么早上哪儿去呀?”水生转回头继续打理着手中的鱼网,一边问王木匠。

“东村有家人家找我打些家具,趁早去,想着天黑前便能赶回来。”

“哦,那怎的还不快些去?”水生询问的看着王木匠。

“那个?那个!你看见了吗?”王木匠手指着河滩上的宅子,身体完全蹲下来,尽可能贴近水生,生怕他们的对话声惊到了旁人。

“啊,你说那个啊,一早就在那里了,约莫是昨天夜里从上游漂过来的。”水生顺着王木匠的目光,撇了一眼那宅子,心中很是笃定的说。

“你没进去瞧瞧?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王木匠把目光从水生身上移到那宅子上,用手摸索着自己下巴,心里琢磨着什么。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水生淡然的说。

“这?”王木匠有些迟疑。

一转念,王木匠从大路上跳下来,两步走到水生身边,笑嘻嘻的说:“好水生,你陪哥哥我一起去瞧瞧呗,我想去看,又有点儿怕。”

此言一出,水生眼神明亮起来,噗呲一声笑出来,黝黑的皮肤衬托着两排洁白的牙齿。他其实也早想进去瞧瞧了,这会儿有人提议,他自然欣然应允了。爽利的放下手上还没整理完的渔具,细长又灵活的胳膊很自然的钩在王木匠短粗的脖子上了。

“走,我也正想进去瞧瞧呢!”

王木匠闻言很是高兴。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向河滩边走去。大约是因为人类从史前就开始的群居生活,因此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结伴而行。

王木匠到来之前,水生之所以没有前去探看,并不是因为害怕。

他常年在浊河中捕鱼,顺着河水漂来的各种东西,他也见多了。小到锅碗瓢盆,大到船只巨木。

然而,这些都还是些平常之物。最恐怖的,莫过于河里的浮尸。

夏季炎热,尸体在河水里不知道漂了多久,水中泥沙杂物又多,尸身被侵蚀的残破不堪,等漂到苍陆的时候,大多都泡的肿胀,面目狰狞,甚为可怖了。

二人很快便来到宅子前,左摸摸右看看。

这宅子倒是坚固,屋顶墙壁连同宅门都完好无损。外面的墙壁上因为河水浸泡,长着褐绿色的藻,黑色的瓦片上雕着他们从没见过的美丽花纹,木门上两个兽头嘴里衔着铜色的门环被河风吹得轻轻摇摆着。

水生和王木匠两个人围着宅子转了一圈,这宅子除了木门,通体没有一个接缝,正面宽约一丈,从前到后进深约莫两三丈。

二人转回到正面宅门处,瞧见木门虚掩着,王木匠扣了扣门环。

“哒哒哒!”“有人吗?”

水生诧异的看着王木匠,顺手推开木门。

“这宅子怎么会有人?扣门做什么?”说罢,抬腿便跨入宅中。王木匠紧随其后,连忙解释道:“万一这宅子里住着神仙精灵,咱们冲撞了也不好啊。”

“即便这宅子住了神明,现在也是被弃了的,不然怎么可能冲到岸上来叫你我看见?”

王木匠想了想也是,但还是紧紧跟在水生身后。

一进门,入眼的先是一个很小的,见方的天井,天井两侧有廊,廊边的扶栏很低,雕着花。天井中央是一口奇怪造型的四脚缸,缸内有水,水中长满了暗绿色的水草。

王木匠抚摸着石制的廊柱,幽幽的问水生:“这宅子能是漂来的?”

水生也惊奇,这宅子除了门是木头做的,其他地方都像是由一整块石头雕出来的,可能是漂来的吗?

正在二人疑惑之时,一道目光看向他二人。

正屋的门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小童,呆呆的看着水生和王木匠。

王木匠余光扫见小孩儿,吓得一个趔趄,下意识伸手抓住水生。

“水…水生!”

水生被王木匠抓的吃痛,情绪刚要发作,抬头也看见了那小童,神情立刻又缓和了下来。

他盯了小童看了几秒,那小童呆呆的,没说话。一身青绿色的短衫,头上用红绳扎了两个半髻,小脸粉嘟嘟的,很是可爱。

水生扯开王木匠的手,缓缓走到小孩儿跟前,蹲下身来,看着小孩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谁呀?这是你家吗?”

小童看着他,依旧呆呆的,没有任何回应。

水生见状试探的拉了拉小孩儿胖乎乎,软软糯糯的手,又问:“这宅子里就你一个人吗?你家大人呢?”

小童还是没做声。水生见状,站起身来,推开主屋的门,向里面望了一眼。

主屋跟天井一样的小,一眼便全都看尽了。一张小榻,一个茶桌,上面摆了几个茶碗,便再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王木匠也好奇的把头凑过来向屋内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头,因为里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看的。

水生试着把小童抱起来,小童依旧呆呆的,不哭不笑,也没有任何抗拒。

王木匠见状问水生:“这小童子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爹娘在哪!”

“管他呢,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儿里吧!”

王木匠想了想道:“嗯,你要把他带回家吗?你会带小孩儿吗?”

“嗯……先去老族长那吧,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对对!”王木匠拳头锤在手掌中赞同道。

两人抱着小童子离开这石宅,向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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