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骆轶轩约纪灵吃饭,定在他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他牵着她的手进门——刚开始的时候,纪灵以为他是为了让两人看起来亲密,后来明白他是喜欢牵她的手,有一次他问起,他竟然说是因为她的手柔软,牵起来手感极好。
她知他开玩笑,倒也心里一动。
这一句话,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讲过。
她发觉,这间房子的玻璃是淡紫色的,他们吃饭的桌子专门修饰过,上面放着黄色的玫瑰。她看着离脚杯里暗红色的葡萄酒,笑着,“今天要换口味么?怎么吃起西餐来了?”
他开玩笑,“今天有事要请教纪小姐,当然要吃西餐讨好一下。”
纪灵抿嘴轻笑,“你怎么知道吃西餐就能讨好我?”
他打量着她,轻笑,“我以为你会先问,你想打听什么。”
她顺着他的话,“你想打听什么?”
他朝服务员示意,“还是先看看我讨好的内容够不够,你再选择答不答吧。”他淡笑看着她,服务员拿着一大束还带着水的玫瑰进来,他微笑站起来,接过,然后走到她面前,轻声道:“生日快乐。”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发现脸上已经湿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轻轻低头,抬起头时,除了脸上还是泪痕,表情已经平复。她抱住他,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吻,“谢谢你。”
他看着她带泪的笑脸,忍不住亲吻她脸上的泪珠,说话间,主菜已经上来,她推推他,他才重新回到桌上。
这时,房间里响起淡淡的钢琴声。
她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房间里原角落里摆了一架钢琴,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年轻女孩子坐在上面,弹着温和的曲子。
她朝他笑,“只怕你的用心会被浪费,我这样粗俗的人可听不懂高雅的曲子。”
他挑挑眉,“我也不懂。”
说得纪灵脸上的笑意更浓,看着面前的鹅肝和牛排,笑道:“那西餐会不会吃?”
“有幸吃过几次,不会出丑。”说完,他先笑起来。
气氛一欢乐,两人都放松下来。纪灵才想起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他停下手中的勺子,双手交叉,“难道你都忘了,我调查过你。”他举起酒杯,“希望你今晚没有别的约会,我推了所有的约会,晚上想亲自下厨,你赏脸么?”
纪灵惊讶,“你的厨房么?”
“怎么?”
她想起那几乎一尘不染的家具,“你舍得用?”
“厨具买了不就是用的?”
她失笑,“我以为你的就是用来摆设的。”
她虽这样讲,但心里却忍不住企盼晚上的到来。钢琴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首比较欢快的曲子,女孩的手指修长,在琴键上舞得飞快,她看了几眼,竟发现自己很迷这样的运动,她并不会想去学,只是看着这样漂亮的飞舞,她心里着实高兴。
甜点上来,首先是一块松松软软的小布丁。他要了一杯黑咖啡。她从未见他喝过咖啡,他喝茶,而且只喝顶尖的君山银针。看到他小啜一口黑咖啡,不由皱眉,连她没喝,都觉得苦。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怎么了?”
“不苦么?”她吞了吞口水。
他笑了,“要不要试试?”
纪灵忙摇头,她不喜欢咖啡,尽量她在美国呆了好多年。在美国时,她从来没有那样强烈的觉得自己是个中国人。她在美国生活的那一段时间,其实是最中国的,每天早晨吃自己熬的小米粥,中午买菜做饭,晚上吃炒饭。
她想了什么,不由问道:“你晚上不是约了人谈项目么?怎么有时间做饭?”
他警觉的反问:“你怎么知道?”
“今天上午碰到远芝,她无意间提起的,说要准备资料。”她朝他吐吐舌,“其实有些还是我帮忙准备的。”
“是么?”他也笑了,“那我要好好看看。”
纪灵用勺子戳着小碟里的布丁,喃喃道:“我以为这个项目很重要。”
他毫不在意,淡然:“这个项目对他们比对我们重要。他还会找我。”
纪灵扬头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牵着手出门,纪灵要回公司,骆轶轩却拉着她去了菜市场。
她就在旁看着,看着他选菜,买菜,然后搬上车。
她竟然没有觉得不和谐,他开着黑色的宝马,在菜市场里与人讨价还价,他把西装脱掉,白色衬衫的袖子被他挽得老高,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菜。
他把买好的菜放到车子的储物厢,又给她开车门,“今天你是寿星,只管享受就了。”
她不反驳,笑着接受他的服务。
纪灵觉得,如果他认真温暖起来,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吃得消。他体贴到让人心疼。
一如此刻的她,他握着她的手,温和地问:“空调会不会太高?”
她正要摇头,包里的手机不识时机地响起,她朝他抱歉地笑,打开来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纪灵迟疑一下,挂掉。
他眼睛看着路,“怎么不接?”
“陌生号码。”
他转头看她,“号码陌生,人不一定陌生。”他认真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说不定是以前的熟人。”
微微震动一下,纪灵愕然看着他。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划过一个人,然而,她不敢再想下去。勉强定住心神,笑道:“怎么会是熟人,我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个朋友。”
他看了她的一眼,她的心狠狠地跳。还好他没有接下去,只是笑道:“想要什么礼物?”他看了一眼外面,不远处就是一个珠宝店,“珠宝行不行?”
她还没来得及表达意见,他的车已经泊到了珠宝店门口。他又给她来开车门,她下车来,外面太阳刺眼,他体贴地站在她身侧,把太阳挡住。
小姐将最时兴的珠宝首饰一样一样地往上摆,都是晶莹剔透赏心悦目。小姐一样一样地解释,样样都是有来历的,能这样详细解释的都价格不菲。她看着这一大堆,倒不知如何选择了。她不经意间瞄到柜台里一条素净的白金手链,她叫小姐拿出来,不知为何,那一大堆钻石她都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了这一条。
骆轶轩让小姐打包,付了款,他笑着对她说:“你不用替我省钱,一二颗钻石我还买得起。”
她只微笑,玩弄着这一条细白的链子,越看越欢喜。
她玩了一会儿,车子还没动,她迷惑地抬头,看到骆轶轩认真打量她的目光。她脸上不由得一红,正要开口,骆轶轩的手已伸过来,扶住她的脸,嘴唇狠狠的压下来。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吻,上一次还是在方氏的企业交流会上,他为了作给方氏父子看。但是今天,他作给谁看?
她想挣扎,却终究心软。她也分不清是不是心软,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渐渐地松了手,项链盒从膝盖上掉下,发出一记清脆的响声。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两人在家,她在煮菊花茶,他就在旁边看着。花茶都不能煮太久,她接到一个电话,上去拿东西,要他帮忙看着。他答应得好好的,可等她下来,菊花已经煮烂了,而他竟在旁边的柜子里找他80年的葡萄酒。她责怪他,他却说:“怎么怪我,我以为找瓶酒只要几秒,哪知用了几分钟。”弄得她哭笑不得,只得重新煮过。
如果不在办公室,如果不是知道他曾是黑道老大,商场精英。在生活中,他完全是个孩子,他总做一些哭笑不得的事情,然而她总无法真正生气。
正如这一次,她明明应该推开,却又怕他难过。
他终于放开她,两人的脸都红了。他的手还抓在她的肩上,他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声音轻得她要很用力才听得到。
他把项链捡起来,温柔地给她戴上。然后发动车子,回家。
他带她去的,是那天晚上去的那个小镇。
不知何时,那条路已经铺了水泥,她们进去得很顺利,门还是红漆大门,院子里铺了一层青石板,大缸里也游了两尾鱼。在青石板的旁边,还种着一些植物,开着黄色的小花。
他让她在院子里等着,他一个人去厨房里忙。
院子里的空气相当好,她闲着没事,搬了小凳子去逗水缸里的鱼,
她玩了一会儿,就见他搬了一张客厅里茶几一般高的小桌子出来,摆在院子的中央。看到她坐在水缸前,笑开了,“那里面的鱼是从附近的小溪里的抓的。”
“嗯?”
他解释,“上次我们走后,我就找人把路修了,屋子也彻底修了一遍,现在就是住人也没问题。”他问纪灵,“要不要参观一下房子,我特别交代,不能改变原貌。”
纪灵想起来,有好几天他都没有回别墅,去公司也极晚,开始她还以为他去会女朋友去了,原来是为房子修葺事宜。心里一乐,朝他眨眼轻笑,“好啊,我也想瞧瞧,知识分子的家是怎么样的。”
“这四个字我不谦虚。”骆轶轩笑道:“我父母担得起这四个字。”
他踏着青石板朝她走来,朝她伸手,她笑着去握他的手,他的手指温暖干燥,她的鼻触里却莫名发酸,八年前,也有一个人,这样牵着自己的手,从机场一直牵回到家。她不自觉地扭了一下身体,惊动了紧握她手的骆轶轩,他侧头看她,“怎么了?不舒服?”
她直摇头,并不能说自己又想到方子北了。她手心握得出汗,可这时偏偏手机响个不停。果不其然,手里上的号码依旧是刚才的陌生号码。她看了看骆轶轩,他朝她点头,“接吧。”
她按下接听器,手机冰冷的触觉贴在耳朵上。
简俊的声音急切地传过来,“你干嘛呢,刚才挂我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不等纪灵开口,他的话如玻璃弹子一样弹了出来,“你现在哪里?我们去年投资的庄艺今天大幅度上涨,已涨到七块多,我看这其中有鬼,要不要抛出去?”
纪灵看了骆轶轩一眼,沉吟道:“先看看吧,反正数额不大,不碍事。”
简俊“嗯”了一声,“我今天集中查了一下,这后面有一股神秘势力,从今天开市起,就大股买入庄艺股票。这股势力来自东程。”简俊顿了顿,“本来今天你生日,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你注意一下骆轶轩。”
纪灵笑了,“好的,谢谢你啊。”
简俊皱了皱眉,不知她怎么突然这么开心,“纪灵......”
“就这样吧。”纪灵笑道,“明天我再请你吃饭。”不等简俊回话,她“啪”的一声挂掉电话,然后朝骆轶轩微笑,“走吧。”
房间很漂亮,有很精致的雕花和国画,连镜子都是古时的铜镜,柜子里有挂得很齐的中山装和旗袍。雕花大床的对面,一幅结婚照,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红白相间颜色的旗袍,旁边站着一个和骆轶轩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一手扶着女人的肩,一手搁在腰上。骆轶轩看着那张照片,突然道:“我小时候就想,长大了拍结婚照,就拍这样儿的。”他去握纪灵的手,“也要像父母一样,一辈子相爱。”
纪灵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挤出一丝笑,“以骆总的相貌和地位,找个相伴一生的人轻而易举。”
她感到骆轶轩的手在她说完这句话名松开了,他侧身认真打量她,用肯定的语气说:“你不高兴。”
他靠近她,“刚才的电话是谁打的?”
她定了定心神,他如鹰般的目光很快侵吞刚才培养起来的那一丝温暖,笑着推开他,“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你再不去厨房,要是不能准时开饭,我就真不高兴了。”
骆轶轩笑了,用手勾了勾她的鼻子,“我去厨房,你四处走走。”
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她才放松下来,忙拿出手机给简俊电话,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看来简俊也很着急。
“纪灵,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收市,快点决定要不要抛。”
纪灵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问道:“去年三月份东程上市的东韵A股,有新的动态吗?”
简俊一怔,“我看一下......这个月涨了一块多,看来并不显眼,很正常。”
纪灵当机立断,“你立刻买进二十万股。”
“二十万股?”简俊惊呼,“我们手中哪这么多资金?”
“把公司抵押了。”纪灵淡淡道:“我虽不知骆轶轩为什么要买进庄艺的股票,但我知,就此刻就现在,他还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买进东韵也不是要同他作对,东韵的项目是骆轶轩亲自在负责,以后的收益相当可观。东韵的发行价是四块二,到一个月前也才五块一,这一个月就涨了一块多,说明骆轶轩已有所行动,如果此时不买进,就很难了。”
她顿一顿,接着道:“当然,东韵二十万股相当多,却也是为以后保证。说不得,如果这次失败,这就是翻身的资本。”
“你这么看好东程?”
纪灵微笑,“在未来十年内,它一定是Y市的商业老大。方氏会败,我不过是想亲手让他败。”
简俊沉默片刻,“好,我这就行动。”
纪灵点头,轻笑出声,“简俊,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