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记赌坊里的赌客被驱逐出赌场之后,心里都明白,下一刻恐怕这赌场里又要上演一幕惨剧了,心里都暗暗为那一老一小担心,甚至有人心想:那小屁孩已经赢了那么多钱,见好就收多好,偏偏不知天高地厚,这一下,恐怕连小命都搭进去了。
在这南齐州,吴长龄横行霸道惯了,百姓都敢怒不敢言,虽然被清出来了,但好奇心让他们三三两两地散布在赌场周围等着看热闹,当赌场内的惨叫声传出来时,他们还以为是那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的叫声呢,所以也没人去报官,在齐州城里吴长龄打人,你去吴振彦那里报官,那肯定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可是当赌场大门再次打开时,众人眼见那一老一少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消失在街道尽头,周边的人都傻眼了,他俩没事,那刚才的惨叫莫非是?
有几个胆大的试探着进入赌场,但马上就跑了出来,不,应该说是连滚带爬地逃出来,寻常百姓哪见过这个场面啊,吓得腿都软了,毕竟五六十人七窍流血,横死一地还是有些血腥的,特别是那吴长龄,被人打得像一摊肉泥一样。
一见出了此等大事,众人一哄而散,生怕一会官府来人会牵连到自己,也有人飞奔到刺史府报信,不管什么年代有钱有势的人就从不缺溜须拍马的狗腿子。
吴振彦,南齐州刺史,也算得上是玉龙帝国的一方重臣了,他原本就是个地痞无赖,自从攀上了吴子期这个族叔,加上他专于阿谀奉承,在吴子期的关照下竟在官场上扶摇直上,一路做到了南齐州刺史的位置。
自从他上任刺史以来,想尽办法搜刮民脂民膏,除了供自己挥霍以外,当然,每年都要给自己的“叔公”孝敬上一大笔银钱,用来保证自己官运亨通。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何况他本就是酒色之徒,加之自己老婆已经人老珠黄,便想尽办法纳了几房小妾,其中即有强抢霸占的良家民女,也有从歌楼妓院买来的当红妓女,每日沉醉于温柔乡里,不思政务。
这一日,他正和自己最喜欢的三姨太“红牡丹”在屋内调情,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老爷,不好了,少、少爷出、出大事了。”
外边的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慌张,在这南齐州就算再大的事,在我吴家也不叫大事,给我滚!”
马上就要赤龙入洞、巫山云雨一番,却被突然打搅,吴振彦气急败坏地说道。
“老、老爷,您、您快出来吧,少爷被、被人打死了!”
“什么!!!”
吴长龄可是那吴振彦的心头宝贝啊,平日里捧在手心里怕吓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突闻噩耗,哪还有心思顾及男女之事,马上穿衣来到前衙,当听说吴长龄确实已经一命呜呼后,立即命人将齐州城四门落锁,亲自领五百士兵疾奔“叠金楼”。
到达“叠金楼”后,吴振彦立即命令士兵将“叠金楼”团团围住,自己亲自带人进到赌坊里查看,屋内的景象委实是惨不忍睹,五六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当他看到吴长龄被打死的惨状时,真是肝胆俱裂,心如火焚刀搅一般,恨得牙都要咬碎了,眼睛瞪得都要冒火了,眼泪不禁流了出来,毕竟那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手下人等,忙着清理现场、清点人数,不大功夫,有人向他禀报:屋内共计五十八具尸体,除吴长龄外,全部是是被人以大力手法一击毙命。
当仵作向他说明吴长龄全身被人打断三百余处,脑壳生生被人用大力手法压成了一个肉饼时,心里的愤恨到达了顶点,但心里的疑虑和惊惧也越来越深,最后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吴振彦本就是个泼皮无赖,依仗族叔吴子期的提携才有了今天的位置,文不通经史,武不碰刀枪,更别说什么文治武功了,平日里依仗权势横行无忌,可真见到这么惨的场景,尤其是听仵作说完这些人的死法时,内心更是惊惧不已,自己平日里虽说狐假虎威地搜刮民脂民膏,也有抢男霸女的时候,但没听说自己的仇家里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啊。这两人既然敢这么公然出手杀人,根本就没把他吴家的权势放在眼里,特别是从吴长龄的死来看,似乎特别仇恨他吴家,心里不禁想:他们不会连我都想杀吧?想到这,他心里不禁一紧……
查勘完现场,吴振彦强忍悲痛,令人将一众尸体拉回府衙等候处理,毕竟都是他吴家赌坊的伙计,还需要善后和安抚。同时命人全城拉网式搜查,张贴布告悬赏十万两捉拿凶手,然后带着满腔的悲愤和惊惧回到刺史府,继续安排相关事宜。
其实,万子峰和柳沐风并未走远,两人只是找一处僻静之处,换了一身衣服,那柳沐风常年行走江湖,身怀一手精妙的易容术,稍稍鼓弄一番,已经和以前判若两人,二人又折返回来,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热闹。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杀吴刺史的公子,这下可是惹下大祸了,不知道能不能逃出这齐州城?”
有人不无担忧地说道。
“该死,那吴长龄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我家邻居小女孩就被他祸害了,官府反倒诬赖那女孩行为不检点,为图钱财故意勾引他,逼得女孩子自尽,女孩的妈妈也疯了。”
旁边一个青年咬牙切齿地小声。
“刚才,我小舅子就在赌场,他说了,那少侠报号叫王三,听说是咱这西南道上的大侠,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眨眼,恐怕吴振彦再有权势,也拿这江湖侠士没办法。”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带些许得意,卖弄他的小道消息。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吴振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西城医馆小王先生,平日里仁心仁术,救治了不知多少乡亲,可就是老婆长得漂亮,生生被吴振彦抢去作了小老婆,逼得小王先生悬梁自尽,那大侠咋不把他也杀了呢。”
“嘘,你别瞎说了,那吴刺史的族叔是当朝太傅,小心说错话,你连小命都没了。”
一个胆小的人微声说。
“要说那吴子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这次京城大族万家落难就是他和那个什么国师联名奏本的,完了还把人家万家各地的商号以充公的名义据为己有,这还不算,还在各地追查、追杀万家族人,听说光咱南齐州就杀了一百多人呢,唉,这世道啊。”
周边的人寂静了一会,又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眼见吴振彦带人回府,众人也失去了围观的兴趣,逐渐散去,万子峰叔侄俩也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那吴振彦回到府衙岂能善罢甘休,把一腔的怒火都发泄到手下的差人和兵士身上,严令他们务必挨家挨户拉网式排查,一个人都不许漏掉,限期破案,否则提头来见。那些手下谁敢在这个时候说话呀,因为他们知道,哪怕一句话惹得大人不高兴,脑袋就得搬家。
权势就是权势,不到三更天的功夫,万子峰住的客栈就被查了五遍,街上全是兵士,全城百姓没一个敢出门的。
万子峰头一次杀人,而且一出手就杀了五十八人,心里有点不忍,也有点惊惧,更多的是复仇的刺激和快感。
“柳叔叔,我还想杀一个人。”
“好,我想到你就会这么做。”
叔侄俩相视一笑,默契地换上夜行服,拨开窗户,毫无声息地窜上了屋顶,疾驰而去。
离开客栈一段距离后,二人停住身形,毕竟诺大的齐州城,他俩也不知道吴振彦的府邸所在啊,好在街上还有很多巡逻的兵士,他俩看准机会活捉了一个,问清刺史府的驻地后,柳沐风随手将这个士兵点昏过去,扔在不易发现的角落里,然后二人直奔刺史府而去。
不多时,二人已经来到刺史府外,只见刺史府周围甲兵林立,简直可以说是围得密不透风,看来吴振彦也真是作了足够的准备了。
可这些寻常士兵如何难得住万子峰叔侄俩,柳沐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球,手指一弹,那圆球便迎风而燃,准确地落到一处屋顶,引燃了这处房屋,趁着士兵救火的空当,两人飞身而起,毫无声响地跃到屋顶一路向一处中心宅邸摸去。
吴振彦此刻正坐在书房里,心绪万千,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一命归西,死得惨不忍睹,让他恨不得马上就把凶手缉拿归案,千刀万剐也不解他心头之恨。而且,眼下还有五十七具尸体等着他处理,虽说自己在这南齐州权势熏天,可这件事的影响力有多大,他还是知道的,五十七条人命死在自家赌坊,怎么说也难逃干系,越想越是心烦,吩咐人将自己的得意谋事岳宇轩叫了进来,密谋如何处理此事。
那岳宇轩确实有些才华,早年也曾考取功名,曾在玉皇城任职,可惜因行为放浪,贪腐无度,被时任定国公的万紫苏查办,好在保住了一条性命,刑满出狱后无处谋生,经人介绍来到吴振彦这里充当幕僚混口饭吃,没想到二人臭味相投,吴振彦搜刮民财的不少坏点子都是岳宇轩给出的,所以吴振彦十分看重和信赖他。
不一会的功夫,岳宇轩就来到了,他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了,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一双三角眼里狡黠的目光闪来闪去,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吴振彦说了自己的想法,问岳宇轩有什么主义,岳宇轩眼中狡黠的目光来回闪动了一番,慢声道:
“其实这件事嘛,也好办,谁不知道刺史大人前段时间查办万氏余孽,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吴大人忠心报国,自会引起万氏反贼的仇恨,此番必为万氏乱党所为。”
“这即是乱党所为,公子之死就是为国捐躯,就可以保全公子的名节,同样,既然是乱党所为,这几十个人的死就和吴家少了很多干系,大人,您觉得呢?”
“先生果然善谋,吴某明白了。”
“如此,老朽就告辞了。”说完岳宇轩转身离去。
吴振彦随即开始书写构陷万家的奏折,可能是他写的过于认真,竟没察觉有俩个黑衣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一条极细的钢丝依然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接着,他只觉得脖颈处一紧,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掉了下来,再接下来,他就彻底没什么感觉了。
第二天,又一条爆炸性消息传遍了齐州城,继吴长龄被杀后的当夜,南齐州刺史吴振彦和他的谋士岳宇轩在重兵重围的保护下,被人诛杀在刺史府里。凶手没留下任何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既不过节,也没过年,齐州城里的鞭炮竟然突然一售而罄,噼里啪啦地放了一天一夜。
万子峰和柳沐风叔侄俩走在齐州城南的大路上,遥遥听到这密集的鞭炮声,相视开心一笑,心里都在想:这就是“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