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给三面环水的宫殿笼了一层轻纱。
“他已经出发了?”宫内一女子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是,按他脚程,应该已过怀城。”不远处站着一青衫男子,答话态度不亢不卑。
听到这话那女子转过身来,灯光衬得那一身宫装更加华丽无双,眉毛轻轻一挑,说:“哦~看不出这些日子他又有进步了?”
“他很勤奋。”那男子依旧以平静的口吻回答。
“你这话的意思是该给他个机会?”塌上女子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在自己身上。
一听这话,那男子才双手向前行了个礼说:“属下不敢。”
女子挥了挥手:“他带了多少暗焰?”
“两百骑。”
轻笑出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凌厉。
“他也认为这是必败之仗啊!又何必趟这浑水呢。”说完拿过一旁矮几上的折子细细看起来。
边看又边说:“明日就是百花宴了,他就不怕心尖上的那个人被指给别人?”眼角看到青衫男子身子稍稍一颤,“怎么?你不信?”
青衫男子点点头,异常笃定。
“呵,你们倒都这么相信哀家。”翻了几页折子,似看累了,捏了捏眼睛,“那齐家小儿如何了?”
“已经无恙。”
“听说救他的是工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放下折子,又拿起一旁早凉掉的水喝了口,喝完又微微皱了皱眉。
“是。她有解毒圣药,叫十光年。”
“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在酒楼给你们出谋划策的那小姑娘?”
“是。”
“呵,倒是个有趣的丫头。”揭开身上的薄毯,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尉迟家的三小姐?百花宴上她也在吧?”
“是。不过,她尚未及笄。”
女子转过身来,走到男子身边,“你的冠礼已经过三年了吧?”
男子眉头稍稍一紧,几不可闻的叹息还未到唇边即已消失,还是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是五年前。”
“哦,已经那么久了啊。百花宴上也该指哪家小姐给你了。”
“听凭主子吩咐。”听不出悲喜的话,在有这样月光的夜里似乎尤其清冷。
“也罢,这百花宴本就不是什么好宴。”女子说完便往里间走去,不再看那男子一眼,只是走过隔帘的时候停了停,“这些年,两边演戏也演够了,明日下份诏书,让他名正言顺出征吧。”
此话一出,那男子明显一怔,讶异地抬头看向已经消失在隔帘出的人。
又听见一句:“我倒要看看你们打算怎么往下演。”声音里似乎带有些异常的笑意,似在幸灾乐祸。
宴无好宴。
坐在软轿里的尉迟玦心里是不是的冒着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啊!今天她寅时便被琢儿唤醒,又是梳头又是化妆的折腾。
幸亏她之前选的衣裳比较简单,一件淡青色的里衣,肩胛处用象牙白的丝线绣了几朵茉莉,腰间是墨色的刺绣宽腰带,上襄几颗嫩绿翡翠。因为尉迟玦怕冷,所以外衣原本是加厚的月牙白锦缎,腰侧绣有和里衣相互辉映的茉莉,但尉迟夫人觉得太过朴素,所以用织金锦加了水波纹的金色丝线,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头发被挽成现下少女最流行的飞燕髻,琢儿又自想着放下了鬓角的几缕发丝,使原本俏皮的发髻添了一丝甜美可人。发钗也不多,左侧是尉迟玦偏爱的茉莉造型玉钗,外加坠着狸毛的流苏歩摇,右侧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仔细看原是尉迟玦自己做的仿现代U型发夹,花朵是做衣裳是剩下的织锦边角料,缀着星星点点小琉璃。
对这身打扮尉迟玦自己还是很满意的,比一般衣服隆重,但肯定没有其他官家小姐那般华丽。这正是她想要的,打扮太随意有藐视皇家之嫌,太华贵又不免有争宠之意。反正她是陪准皇后选秀,这样打扮恰到好处。
等到宫门的时候,按规矩所有小姐都要下轿步行进宫,而且不能带任何人,除了一个贴身丫鬟。
尉迟夫人看着自己的三个女儿,左交代右叮咛,就怕有个闪失。
因为尉迟玦打扮完就钻进自己软轿里补眠,所以这会子她才见到盛装打扮的两位姐姐。她不由感慨伯父和娘姨的基因甚好,眼前的两位美女真让她有秀色可餐的感觉。
瑄姐姐的衣裳是尉迟玦画的样,但成衣她还真是头次见。用的是上好的绸缎料和宋锦里的大锦工艺,质地厚重图案精美,尤其是这景泰蓝的青花栩栩如生美观大气。半高领的搭扣凸显出尉迟瑄优雅洁白的长颈,腰间的束身腰带将曼妙身姿展现无疑,再加外面的一件织锦回纹披风,端得是典雅端庄又清丽脱俗。
再看尉迟冉,极浅的海棠红,细色锦的几何纹织花,大襟设计,领口和袖口是木红回纹锦,领口还能依稀看到深色海棠红的抹胸,应是极软的丝光缎子。后颈两缕长发飘在胸前,额前碎发也被风吹动,再配上发间的金***钗子,和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那是个灵动俏皮!
“娘,您放心,我会照看好妹妹们的。”尉迟瑄对迟迟放心不下的娘亲安慰道。
“是呀,娘,我也会帮着看好小玦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赶紧回吧!”一旁的尉迟冉也加入劝说行列。
尉迟夫人看看她们,再看看一旁状似发呆的尉迟玦,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玦儿,你也过来。”
“是,娘姨。”尉迟玦正在看着陆陆续续到达的佳丽们,真是眼花缭乱啊!
拉过尉迟玦,尉迟夫人最后一遍嘱咐三个女儿:“这宫里不比家里,而且一待就要三天,教你们的规矩可都要记牢了。娘不求你们大富大贵,但求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娘,瞧您说的,好像这皇宫是吃人的……”
“冉儿!”尉迟冉还没说完就被尉迟夫人厉声呵斥住,“你这张嘴最好少说话,以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引来灾祸!”
看自己娘亲如此严厉的表情,又想起昨夜父亲严肃的谈话,尉迟冉这才讷讷住声,心没来由的有些砰砰跳,这皇宫难道真这么恐怖吗?
“瑄儿,娘希望你切勿争强好胜,万事以平安为主。”
“是,娘亲。”
“冉儿,娘希望你切记祸从口出,讲话前先三思而后行。”
“是,娘亲。”
“玦儿……娘姨希望,希望你记住你伯父的话。”
“是,娘姨。”
三人站在原地目送尉迟夫人的软轿离开,初春的风吹来还有些凛冽的冷,今儿的天又是乌云密布,像随时都会下一场春雪一般。
静静地看了好一会,似乎大家有意识到这一进宫门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们,是不是跨进这一步,从此人生就不一样了呢?
“我们走吧。”尉迟瑄率先打破了安静,作为姐姐她昂首阔步的带着两个妹妹穿过身边各色美丽不亚于自己的女子们,走向宫门空一早候着的太监。
“工部尚书府,尉迟瑄、尉迟冉、尉迟玦。”
大姐的声音是故作镇静中带有一丝掩藏不了的颤抖,在这个早晨显得那般清冷决绝。
尉迟玦想起昨夜伯父在对姐妹三人训话后,单独留自己下来,说的那句话:“玦儿,伯父将两个姐姐拜托你了,希望你能照顾好你两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