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任卫东对站在身旁的于新鸣道:“于班,你看。书记就像一个画家,正在描绘巷道呢。”
“任技,您还真有想象力。一个普通的动作,你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诗情画意。你们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不过,不要小看书记,他可不一般,不只是干做思想政治工作有一套,掘进也是一把好手。”说到这里,于新鸣停顿一下,继续道:“其实谁都一样,没什么奥秘,不过是经常操作,熟练了。”
于新鸣如此不以为然,任卫东却认为,一个工区有大批这样的人,哪愁工作做不好?什么事情都是说得再好,也不如做得好。这个世界上,尽管有人说得比做得好听,其实人们认可的还是做得好的人。只说不做是假把式,当然只做不说就是傻把式了。
喷完浆,任卫东看到杜文礼和于新鸣脸上布满了一层浆粉,白沙沙的,心里感到一阵好笑。此时,他却忘了自己也置身此处,自然也逃脱不了。
后来又随杜文礼前去皮带下山,途中口渴的他让任卫东掏出水壶,“咕咚”几口,有些发凉的水减去一半。
工区下午碰头会有杜文礼主持,因为赵兴旺抽矿上不开生产会机会去下中班,会议很快结束。
回到技术室,收拾好桌面上的资料,任卫东就要去食堂吃饭。这时,值班室里传来喊声,让他接电话。
来到值班室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师傅范修正的声音:“卫东,明天没事吧。”
“没事。”任卫东回道。
“我那就让你嫂子和人家说,明天上午十点,在我家,和那个老师见一面,行吧?”电话里,范修正道。
嫂子这人真可以,效率够高的,昨天刚说完,今天就有了音信,任卫东脸上带笑,满嘴答应:“行。行。好的。好的。”宋老师那长发飘逸的倩影闪现在他的眼前,如果是她那该多好啊。想到这里,任卫东不禁哑然失笑,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即使做梦也不可能。
锁好办公室门,走到书记室门口,就听杜文礼在里面喊道:“卫东,卫东,过来。”
听到喊声,任卫东转身进去,只有杜文礼一人,笑道:“书记,什么指示?”
“哪里什么指示?麻烦你个事。”杜文礼坐在椅子上,道:“这不到月底了吗,按惯例,每月最后一天要上交党支部月工作总结和下月规划。”
停顿一下,杜文礼又道:“以前都是杨文庆写,我看过以后交上去。尽管能够应付差事,私下交流时,却被宣传科的暗示,说是内容干干巴巴,有骨头无肉。咱区里工作本来很好,只是没有好好总结出来。这不,你来了,想借一下你的东风,给好好润色润色,使支部工作更加鲜活。”
“谢谢书记抬爱。只是从来没有写过这方面的材料,我就是个门外汉。”见杜文礼如此期望,任卫东不免有些心虚,只得实打实地汇报。
“别谦虚啊!好歹你上过职工大学,再说年轻人学东西快,只要入了门,很快就能融会贯通。其实很多东西,原理是相同的。只要愿意又上心,没有做不好的事情,除非你心里抵触。”杜文礼的回答让任卫东没想到。
这个支部书记,说服人和看问题真有一套,让你反驳不得,任卫东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既然书记如此看重,那我就赶鸭子上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只要不让您不失望就好。”
杜文礼哈哈一笑:“别这样说,本来是一匹好马,不是病马,如果让一个坡脚大夫给弄死了,哪如何驰骋千里啊?”说完,递给任卫东一本书和一张纸片。
任卫东接过一看,那书是闻州矿务局印发的《煤矿基层区队党支部工作手册》,那张纸片上面有几行字,就是工作总结和规划,却只是简单的几句话。
“看看这个小册子,可能对你写那些东西有帮助。实际上,这个月工区里的工作,你都全程参与了,并且做得很好。纸上这些东西都是骨头,就等着你充血填肉。卫东,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后天给我材料,就这样吧。矿上有事找我,你回去休息吧。”说完,杜文礼拿出前几个月汇报材料递过来,一手推着任卫东出门,随后锁门而去,只丢下任卫东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
任卫东回到技术室,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小册子和那些材料。
不知不觉间,时间一分一秒的慢慢流失。终于写出草稿,感觉还算不错,任卫东偶然抬头,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十点半。天色已晚,任卫东感觉困意来袭,剩点尾巴,明天再写,起身回单身职工宿舍,随便吃点饭,上床休息。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任卫东去集市上买三四斤苹果,一块大香蕉,提着来到师傅范修正家门口,抬起右手敲开门。
很快,有人开门,张秋文把任卫东让进,道:“每次来都买东西,这样可就外了。”
任卫东一笑,看向张秋文道:“师娘,这次不是给你买的东西。”
张秋文脑子转得飞快,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你可不要实话实说,这亲还没相,就拿师娘当外人了。”
“师娘啊,还是您脑子好用。”任卫东哈哈一笑,道。
张秋文爽朗地道:“这是开玩笑,让你放松放松心情。一会儿,人家来了,你不要紧张地想说,却话不会了。”
“是吗?不至于吧。”
“那可不一定。”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敲门声。张秋文道:“我去开门。”
门打开,两个女人进来。
一个是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走起路来却像一阵风,给人一种泼辣干练的感觉。
“一阵风”看到张秋文,张嘴就道:“区长夫人,我给你领来一位喝茶的——宋老师。”
另一个,个子不高不矮,白白的脸蛋,两个喝酒窝镶嵌在腮旁,身穿碎花白底长裙,扎着一个马尾辫。
“快进来,魏主任。你真会开玩笑,什么夫人,不夫人,我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张秋文笑哈哈地对“一阵风”道,然后笑意满脸地对随后进来的年轻女子道:“宋老师好,请进。”
任卫东看着两人进门,从木制沙发上站起来。
张秋文指着任卫东,对“一阵风”和宋老师道:“这位,就是任卫东,我们当家的徒弟,矿务局职工大学毕业,现在矿上掘进二区,是实习技术员。”又对任卫东道:“这是我们居委会魏主任,魏春香。”
任卫东微微一笑,对魏春香和宋老师点头,道:“魏主任,好。宋老师,好。”
魏春香指着张秋文和任卫东,对宋老师介绍道:“这是矿上采煤五区区长内当家的,我们是同事,也是好姐妹。这位,是任卫东。”又望着宋老师道:“这位就是镇中学的宋老师,宋熙宁。”
宋熙宁看着任卫东,脸上泛起笑意。原来你就是任卫东啊,以前听说过,梅庄煤矿有个救人英雄,名叫任卫东。那个大名鼎鼎的人,就是你啊!你就是那个任卫东啊!那天晚上,你不是不说自己的名字吗。现在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看你还如何保密。哼!
任卫东望着宋熙宁,心里泛起涟漪,那天晚上天黑,没有看到喝酒窝。这酒窝,她一笑的酒窝更加明显了,美就在酒窝里。不,整个人都是美的。白天的她,比晚上更好看,更迷人。
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在一起,这难道不是天意?
看着任卫东的样子,一旁的张秋文道:“卫东,闷茶,那个龙井茶。”
心中正起波澜的任卫东一愣,听师娘这声招呼,忙从茶盘里拿出茶壶和茶碗,端起暖瓶取下塞子,对茶壶和茶碗倒点水冲了冲,把水倒进痰盂里,从茶叶盒里取出一捏茶叶,放进茶壶里,倒上水。
只见他拿木塞的手,在暖瓶和茶壶之间来回移动几下。这一瞬间,刚好被张秋文、宋熙宁看到,室内空气顿时凝固。尽管有些迟疑,任卫东还是把木塞放在了暖瓶上。
张秋文和宋熙宁总算松一口气,紧张气氛立时烟消云散。
稍息片刻,任卫东倒四碗茶水。首先双手端到魏春香跟前,依次是宋熙宁、张秋文,最后单手端到自己身边。
四人说着话,喝着茶,将任卫东、宋熙宁两人情况简单进行介绍。
不一会儿,魏春香给张秋文一个眼色,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对宋熙宁和任卫东道:“你看看,差点忘了,前边那个楼,两家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点别扭。我们过去看看,调解调解,你们先喝茶。”
二人说完,开门而去。
剩下的这二人坐在沙发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二人笑着看向对方,异口同声地笑道:“原来是你!”
……
下午来到工区,任卫东把草稿重新看过一遍,做了些修改,交给支部书记杜文礼。
杜文礼接过一看,总体感觉不错,只是没有把过硬岩,啃轨道下山这个骨头写进里边,笑道:“卫东,你想想党支部工作总结里面,有没有遗漏的一样硬菜啊?”
“是不是没把轨道下山过硬岩这个事情写入啊?”任卫东想了一番,有些尴尬地道。
杜文礼听罢,哈哈大笑:“真是明人不用细讲,响鼓不用重锤。”
杜文礼此言,让任卫东感到自己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不只是书本知识,社会知识也是很深厚的,需要自己慢慢参悟。
二人说着话,就到了工区碰头会时间。
碰头会结束,曹建国告诉任卫东,自己明天休班,让他去地质科索要两个迎头前方预测的地质剖面图,以便及时修改爆破参数或巷道支护参数,说完转身出门回家。
按照杜文礼要求,任卫东在总结里面加入轨道下山过硬岩部分,交给正在工区值班的杜文礼,看他满意地点头,才辞别返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