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火树银花。那头灯火阑珊。
楚家旧宅杂草丛生、破碎瓦砾黑压遍地,楚寒青携行灯踱步前行。他一手携行灯,一手紧紧攥似握着什么,眼神犀利不断瞟望四方,面容紧绷,脚下每踏出一步都显得格外留意小心。
“前辈跟了晚辈一路,不知有何指教?”楚寒青吐出的每个字,就如同牙缝中挤出一般相当困难。
“楚寒青.”声音沿屋檐处传来,声音悠长而空明,甚至能感到些许邪气。
楚寒青紧张地张望,旧屋房檐顶,定眼细瞧才得以看清,在刻意掩埋了气息后那人一身的暗蓝几乎与天色合二为一。
男子一踏单脚离瓦,从屋檐径直飞落,看似轻轻坠下,实则不然,那人半步还未触及石砖时,石砖已然粉碎成末。男子下落同时携一卷寒风,细屑卷散向四周泵去。
楚寒青握拳紧绷青筋暴起似大敌当前,“你不必紧张,吾辈对你一族的隐秘不感兴趣。”
楚寒青无奈笑道,“自谞琊庄一别,晚辈竟有幸与前辈再见。”
江湖传闻,当年魔教(乐生门)第四护法尘凭借一袭暗衣、一把灰剑闯荡江湖、打遍武林无敌手,事后隐于江湖。延至今日,鲜少人再见过其真容,只是每每听闻其显于江湖,必有双面童子随行。
‘双面童子’‘灰剑’回忆至此,楚寒青心情凉了大截。
“前辈不辞劳苦亲自找晚辈,晚辈实受不起。不知前辈躬亲有何见教?”楚寒青看似恭敬侧则暗讽。
“楚家小子与你直言罢,吾乐生门欲讨你族侯王印一用。”男子言语态度尽显强硬,不带有半分讨求意思。
楚寒青深知魔教做派,不甘与之纠缠,思绪烦乱不定,急寻着逃脱办法。“魔教教宗竟向晚辈讨要东西,前辈躬亲讨要岂不自降身份?”楚寒青讥笑道。
“楚寒青注意你的措辞!若不是我少宗门主急用它...”双面童子窜至男子身侧呵斥楚寒青,话说到一半却被男子一眼瞪回,硬生生定在那里。男子眉宇间怒色斐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双面童子低着头悄悄退到身后。
男子直勾勾盯着楚寒青问道,“楚家小子,吾此行只为这侯王印,门内急需况且不然吾辈也不必亲自来问你。吾辈也不愿令你为难,故这借与不借你自行衡量罢。”句句真诚却句句携着浓重的威胁韵味,男子持剑鞘的手稍向前滑动,似乎做好了强抢的准备。
楚寒青指尖狠狠地掐在行灯木杆上,极力平复着自己慌乱的情绪,额上虚汗阵阵,“前辈亲自讨要,晚辈怎敢不从。只是这侯王印.”楚寒青面露为难之色,刻意延长语调故弄玄虚,接道,“我族确有那件御宝,然而早先便已遗失,江湖之上人尽皆知,前辈这般相逼可是难为寒青了.”楚寒青悄悄将手背至腰后,手下,紧握着的玉器泛着微弱的光芒。
“楚家如今确实没有”,“但,你 楚莫城有!”男子语气笃定,眼睛如空洞般一圈圈陷进去,似笑非笑地盯着楚寒青,表情诡异到极点。
楚寒青一阵寒颤,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当听到 楚莫城 的瞬间,心跳仿佛不再、似漏了一拍,顿时屏住了呼吸,面色铁青,神色略带慌张。尽管已经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面上仍多少有些不自然。
“前辈笃定是那楚莫城盗取的宝器,晚辈姓楚名寒青,虽说姓是同姓但名却大不相同,前辈可是认错了。”到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唯一办法就是继续装下去。楚寒青藏起眼神中的疑惑与惊异,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满目的无辜与淡然却激起尘的愤怒。
“那件物什不是尔等能够驾驭的。不论你作何名,吾劝你还是尽早托出,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吾好言相劝,切勿敬酒不吃吃罚酒。”尘倒是没有理会楚寒青的一番托词,指尖轻顶剑柄,剑已出鞘几寸。
楚寒青见情况不妙,背在衣后的手迅速浮空写下几字,顺着光芒飘入玉器当中,玉器泛起的光芒愈盛。
...
城内偏庄。
宁泆托着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公子,这般饮酒伤身,不如吃些晚茶、花糕面点?”侍仆在一旁轻声问道。宁泆倾覆酒盅却未见一滴琼浆滴下,“尽了?”宁泆表现得些许失望,起身时险些倾倒,许是喝的有些多侍仆慌忙上前搀扶,“甚为尴尬啊~”宁泆叹息道。
宁泆站稳身子缓缓摇头,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如此这般醉酒继续待下去怕是会误了时辰,“贵庄光哉,不想竟贪杯吃醉,宁某不复待下。恳请转告壮者(庄主),宁某钦佩壮者为人,此行多谢款待。”言罢,宁泆面朝湖面对岸、榭台作揖。
“定代公子承告。”侍仆面露惊讶,回礼作揖,宁泆踏舟头腾空而出,“公子慢走。”
宁泆踏空而行,一身纱衣应风浮动长袖飘飘,却似空中飘过,眨眼之际落脚对岸。落地后依旧轻功踱步,身形渐渐匿隐入槐林。
湖面对面,水岸榭台之上,那人垂眼下望,眼神似期待、似忧郁,神情复杂到令人猜不出喜怒。
‘鬼市’人、魔荟萃,事态复杂难免陷入危机,因此宁泆并不打算醉酒前往。
自然也不只因这个缘由便非要离开,实在是那暗处之人投出的目光引得宁泆极大的不适。
宁泆离行一路直至踏出这寂静之地数丈才肯放松精神。“今日喝的着实有些多了”,宁泆头脑发昏眼神涣散,脑子嗡嗡作响瞬时走马灯般忆起那段往日,及一句细语、用极致温柔的口吻道出的呢喃,“酒过伤身,君还是戒了罢!”声音逐渐清晰似缠绕耳边。
此时的宁泆略显憔悴,那张精美、清心寡欲只敢远观的容颜,如今看来却好似让人想要亵玩。
然而。这颓弥的样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初过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