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庄内草木气息尤为深重,扶柱下望微弱的光斑洒进池水,水波粼粼葱绿蔓延,行廊下块块的绿藻、青石绿苔,远处池央芙蓉冉冉、圆叶绵延,远近之景别有一番韵味。池水之中栽种良多,行廊之上几案盆景更是不计其数。
一趟走马观花下来,行廊的盆景固然众多,但多以栀子、九里香、兰花等浅调为主。茂叶繁枝盆景盈盆却不作修剪、任凭其生长。
廊尽池岸阡陌石路延至深处、曲径通幽,两旁龙爪槐树枝叶茂密,绿荫如盖,闭塞阳光不见深处。行数步,远处乍现火光,一小童手提纱灯迎面走来。
“鄙人只能送到这儿了。”小斯作揖后将正丹纸交由小童疾步退去。
“公子请跟我来。”未等宁泆开口询问,小童抢先开了口,敞亮的音色携着些许稚嫩。
...
“贵庄的布置真是雅致。”宁泆四顾张望开口称赞,小童突然止住碎步,侧身之际反应不及撞上直面而来的宁泆。小童年幼个头不高,仅至宁泆交领处,顿时被撞离几步险些跌倒,好在危机之时宁泆及时扶住。
“多谢公子!”小童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细声道歉。
“没事吧?”宁泆温柔问道。
“没.没事.”小童惊讶探头,眼神相撞,小童又急忙收回,一举一动显得更加慌张。
“无事便好。”宁泆轻轻吐出浊气,小童的这般反应着实令宁泆摸不着头脑。
穿梭于槐林小道,景色愈渐清晰显眼,几缕阳光迫不及待地穿过茂叶形成了块块光斑,“公子,筵席就设在前方。”小童指向那明亮开阔之地,说罢,脚下步子愈快。
见小童碎步向前,宁泆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似骄阳般温暖。不多时跟上前去。
树下彩灯悬挂,红绸银丝,亭下筵席设案,浅水流殇.食案酒器俱全,如此一番好景唯独不见东庄主。
像是看出宁泆的困惑,小童解释道,“我家公子...老爷”小童连忙改口,“我家老爷与大人们稍后才到,还请公子坐下稍待片刻。”
“可有安置席位?”
小童摇摇头道,“(我家)老爷向来随和,公子请便。”
偏角席位那名男子闭目品茶,宁泆未做打扰择其旁案坐下。
侍仆上前沏茶,摆置糕点,作揖退去,小童也在压好正丹纸后匆匆离去。
待男子放下手中茶汤,“小生宁泆,不知仁兄贵姓?”宁泆作揖。
“姓楚,名寒青。”楚寒青先是愣了下,回礼道。
“某在庄外一睹楚兄才姿,固知楚兄,愿兄勿怪。”宁泆对此人有着说不出口的熟悉感,不然也不愿贸然接近。
“宁兄多虑了,你我也,哪里来的责怪?”楚寒青轻笑着竟有些难为情,“你我之间这繁文缛节的说辞,着实叫人难受。”楚寒青苦笑道,“看得出我虚长你几岁,倘若不介意,称你一句贤弟可好?”
“甚好”,宁泆笑道,‘不曾想楚兄也是性情中人.’宁泆竟觉得自己有些以貌取人了。不过论谁第一眼瞧见楚寒青都会有此错判吧。
两人一同呷一口茶,“这庄中荷叶茶可谓一绝~”楚寒青指着案上的瓷杯赞不绝口。
“这茶汤色泽清澈,香气温和,呷上一口,唇齿留香,确是新茶活水.”
“贤弟对这茶叶也有了解?”
“楚兄可是高看我了,于茶叶我也只知些皮毛罢了。”宁泆盯着茶叹气摇头道。
二人相视,顿了下。相继笑出声来,“若是令人知晓你我二人宁愿浪费如此好景,却在这里卖弄学识...”楚寒青言至此不停苦笑摇头。
宁泆何尝不是在苦笑,“楚兄言之有理。”
“庄门外时听闻这庄主乃是散会散君,以为庄内丹楹刻桷、珠宫贝阙,现今闻来倒是我肤浅了。”
“如此看来,宁某何尝不是。”宁泆从楚寒青话语中听出此人与自己同样,才到散城不久,忍不住问道,“听闻明日散城酒会,比武选君,难道楚兄是奔着那个去的?”
“我对散会权位并无兴趣,只是对小妹不大放心,方才悄悄随至散城。”
‘姓楚?汸峻城楚家?隐世家族.’宁泆回想起自己所听闻的隐秘,一遍遍回忆却怎么也忆不起与‘楚寒青’这三个字有关的事。
......
二人相聊甚欢,待二人想起还身处宴席之时,周旁已座无虚席。宾客满座却依然不见庄主驾临。酉时,夕阳漂染烟云,降紫色的天顿时暗淡,待侍仆打上烛火四周才重新亮起来。一排排侍仆接二连三地端着食案酒器沿着案走来,将食案酒器摆至桌前。
“吾来晚了。”侍仆走后不久男子悄然现身,仍是那白瓷面具,仍是那一身水墨服饰,于此处看来出乎意料地入景。
东道主终于现身,身形却似融入了画中般飘渺。男子自饮酒水数杯,以对宾客示达歉意。男子从衣着至言行丝毫没有在位者地威严,倒真还有些隐士的韵味。
宴席会友,边吃宴席边聊诗画,沾食烟火、聊谈古今。不仅如此,夏日流觞曲水别有一番滋味。成群的槐树、茶树闭塞了阳光,一旦日落更是清凉,酷暑夏日此处可谓避暑胜地。文人雅客酌酒畅聊,时光稍纵即逝,未加察觉已入戌时。
残月当空银雾环绕、流水映月,月色之下小山斑影堆叠,藤枝攀岩翠叶乍隐乍现。众人怎会放过此等佳景,携酒当月酝酿静谧的昏夜歌赋。
宴席至此才算得正真拉开序幕。侍仆携楠木纱灯随客。秉烛夜游,湖亭探水,行一叶扁舟随风浮荡,湖面青涩蝉声寥寥,踏上行舟缓缓漂浮,于喧哗中寻得几分宁静。如此这样畅享风景才算配得上这画中景色。湖面之上晚风扑面,宁泆站舟央神情表现若有所失、略显孤寂。
毕竟难得遇见这般意好相投之人,如此佳境而那人又因事先行,宁泆难免有些惆怅。
‘恍然多年一直与清颜有着书信来回,却未再见过面,熟不知他那顽劣的性格收敛些没有.'宁泆看似无奈般地震臂,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