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事情繁杂,散会一方面要接应城外宾客,一方面又要安排宴席,忙的无处抽身,连会中公认最闲的三人也忙了起来。
开宴前一日,清晨。散会正门大敞,所对正央街处立一桌案供奉牲畜、果品,又立一金鼎,两名侍香...以十八君中三人为首代进,其余人依次进香,散会弟子站两旁,共同吟唱,声势浩大,百诸跪拜,崇敬上苍恩德。
祭天盛典结束,欢快的气氛布满全城,酒馆、茶楼、胭脂铺、首饰铺、绸缎庄...客人不断,城中最大的一家赌坊谞琊庄更是豪客盈门、歌舞不断。
谞琊庄内博戏阵阵、喧闹异常。楼腰阁间,一男子手扶红石金雕扶杆,似睥睨般垂眼望向楼下贵胄豪博。男子神情淡漠洞幽烛微,手持一块玉器把玩,身着金丝水纹云锦圆领袍,系金兽束带,高束长发不留青须,神形所现,精神焕发,气宇轩昂。男子站立良久,仅是望向楼下。
“奴家主人想邀公子闲玩一局,不知公子可否愿意?”仆从指了指阁帘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承蒙阁内主人邀请,小生不才,况今日因俗世缠身,怕是要扫了阁下的兴致,多有失礼望阁下海涵!”男子拱手道。
“既然公子不便,那在下便不强求了,公子请便。”帘中人言道。
“多谢!”男子紧握玉器,尽管他神情未变,却能从他气息中感到些许紧张。男子不再逗留,出了谞琊庄。
“此子好生敏觉,跑得倒挺快。”帘中男子半提嘴角冷笑道。
“派人跟上他?”仆从问道。
“不必。他跑不掉。”
......
醉雨楼宇上层娴雅之地,依旧是那翠色漆雕阁门雅间,银发女子倚靠窗前眉目轻合。榻前桌案之上古琴弦动频频,宁泆衣着仍就单是颜色换成烟霞色罢了。宁泆指尖拨弦,动作随意,不见一丝急躁,音频而行缓,意境深邃幽远,所创之景若隐若现,触碰不及。
“师叔还未回来?”宁泆开口便融入了琴声,更是气息也掩入乐声中。
银发女子缓缓睁眼,打趣道,“怕我将你师叔藏起来不成?”
宁泆停下手上的动作闭手压弦,打趣回道,“或许呢?”
女子飒爽轻笑,本就生得一双媚眼,笑起来更是增添了几分明媚。
“这世间能困住师叔的,除了师父也就只有您了。”宁泆呷了一口酒,对着女子诚意微笑。
“你啊,一天天就知道夸我,哪像你师叔,连句话都不愿多说...”女子轻抚着额头,语气中透着无奈。顿时,屋内一阵贴息。
“咳...那个,您可知散会这几日可有什么大动作?”宁泆刻意岔开话题。
“散会嘛...前些日子那波人回来后,散会又出动了一波人,今儿个还未归,想必是寻得些眉目了。”
“散会没有派十八君前往?”宁泆略感诧异。
“许是不放心。”女子露了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当然,许是想留人守城。现今散城危机四伏,十八君又只有三人身处散城...”
“就三人?”
“今早祭天你还见过。”
“那进香的三人?”
女子点了点头,拿起酒盅轻晃一下,酌起酒不再多说,宁泆也继续抚琴,两人似商量好一般静静欣赏着乐音。
‘咯吱’
直至,阁门轻微响动随之缓缓开启,这才吸引了二人的目光。门外一只握着玉剑的手,借力抵住了阁门,男子一手抵门一手扶帽侧着身子跨进来,脚步轻盈无一丝落地擦响。琴声止,宁泆立即起身迎了上去,恭敬道了声“师叔”作揖行礼。
“回来了。几日不见可想死人家了!”不等男子反应,银发女子径直扑了上去,男子着急一闪躲,女子扑了个空。
“怎么还害羞了?”女子嘻嘻笑道。
“都说了,不必多礼,坐。”男子似无视般绕过,径直朝榻几走去,留女子站那生着闷气。
“师叔,师叔娘...”宁泆哪里敢坐尴尬开口。
男子正握着玉杯往嘴边送,却因宁泆一句话把手中杯子捏的‘嘎吱’‘嘎吱’作响。
晾在一旁的女子终于忍耐不住,霎时间冲到男子身旁,卯足了力气狠狠掐住了男子,“晾着老娘就算了,你还敢捏老娘的杯子!你若是再敢动这‘醉雨楼’的物什老娘跟你没完!”
男子轻轻放下玉杯“放下了,好着的没碎,你快放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央求,“给几分面子,你先回去下...”声音极小。
...
“咳...有些事情别跟你师父乱说。”男子理正帽子却没有拿下它的意思,层层纱幕遮掩,只得瞧见些轮廓。
‘师父果然精明。’宁泆暗暗佩服一声,“师叔放心”宁泆苦笑道。
那日,宁泆策马飞奔赶往散城,先是拜会师叔言明情况,后又写了封匿名书信潜入散会告知。
“师叔此去为何半月有余?”宁泆递酒问道。
“事情远比你我当时所想要复杂的多。”“经过蛇陀北地一番探查后,确如你所言,铜铁掉落之处距出事地少说十几里,如此路途何况重伤之人。”
“重伤?”
“那日的场面你是见过的,虽然由于风沙缘故遮掩了些,但凭此等手段,你认为商队之中会有活口?”男子撩起纱的一角拈住酒杯将那透彻美酒送入口中。
宁泆瞳子骤然缩紧神情凝重道,“师叔的意思是不是匪帮?”
“聪慧,孺子可教也”,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匪帮不必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更不必夺取一切身份物什,只留个铜贴招惹是非。”“天下人皆知,散会不同于宗门,它是各宗门联合的枢纽、是各家利益所向。散会历尽千年,根基深厚、势力庞大。酒会将近,那幕后之人却敢在这时挑衅,可见不一般。”
“如此势力,师叔可是已经知晓?”
“那倒是没有,一切仅是凭空揣测。就拿杀人的手段来看可能是魔教所为,但也不排除某些隐世家族和百妖谷地下的那帮貉子(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