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郑启曜是华南地区的大地产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依旧称得上风华正茂,加上貌美多金,情妇可谓养遍天下。但他是一个真正狠心的男人,飘摇无根,处处留情,也近乎绝情。除了正妻刘昕玲给他生的两个儿子外,郑启曜膝下究竟还有多少私生子?我不知道,唯独可以肯定的是——我是郑启曜唯一的女儿。
虽是唯一的女儿,并不代表会被特别优待。十三岁以前,我的生活起居由两个女佣负责,十三岁那年,叛逆期的我将女佣遣走开始了逍遥的独身生活,郑启曜的唯一贡献是支付我的生活费和教育经费。偶尔,郑家的老管家会过来探访,但对郑家的人,我的态度永远都是零下低温,导致高中之后连常规性的探访都免了,正好图得清净。十七年,我蛰居在千竹轩A栋7层玉竹雅舍——格安彤留下的唯一遗产,我的小窝。当然,只单纯用于居住的话,它并不算“小”,但对于我来说,那却是我全部的世界,我的独立王国。除了悠然丫头,我很少与人分享这个空间,尤其是内部二楼卧房所在地。纪悠然评价,说我是一个缺乏安全感,自闭孤高的孩子。或许吧!
这几日,郑氏地产要破产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东环旅业宣布退出与郑氏的合资计划,原因是提出联姻要求的郑启曜没有女儿可供买卖。你问我呢?嗯,我现在的合法身份是夜修罗谢天衍的“养女”,可怜的郑启曜,究竟还是敌不过谢天衍的势力。令人费解的是,那晚提出赌约的谢天衍将我送回家后就离开了景岚市,至今,我已两个星期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名不虚传,他真的是个行踪不定的怪人。
叮咚!星期天温馨的早晨,门铃声不期而响。
纪悠然?不对,那丫头今天要去天远门习武。我懒洋洋地放下弥尔顿的戏剧集,起身朝门口走去。
“谁?”
“我!”
好陌生的声音,却答应得理直气壮。我伸长脖子从猫眼往外看:中年男子,英俊潇洒,气度卓然。不是吧!他来做什么!
门打开,正迎上郑启曜锐利的目光。“怎么,连爸爸都认不得了?”
“您请进。”还没进门就和我摆长辈的臭架子,我倒要看看你郑先生今天带来的的葫芦里卖的什么灵丹妙药。
见我开门让道,郑启曜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老管家站在门外等候,自己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公寓。
“记得两年前最后一次来看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青涩的小女孩,时日飞逝,我的格格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漂亮,比你妈咪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坐定后,郑启曜首先客套道。
“请允许我纠正,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四年前。”为他倒上一杯水果茶,我面无表情地答道。
“是吗,原谅爸爸,是我工作太忙了,日后一定好好补偿。”郑启曜尴尬地笑了笑。
屁话!工作忙到企业濒于破产!只要你别耍花招变着戏法卖女儿,我就该到庙里上高香了,哪还敢指望你郑大老板的补偿!
见我不接话,郑启曜温和道:“格格你也知道,最近爸爸的工作出了点问题,但你不用担心,相信爸爸一定会处理好的。”
这唱的是哪一出呀,慈父苦情戏?说实话,我已有点犯困了……
“格格?”
“您今日来有什么事吗?”我还是直接点吧。
郑启曜定定地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和惊讶的目光,当他逐渐明白了应该如何与我交谈的时候,原本慈爱的面容变得肃穆起来。“我来找谢先生。”他说,直白得让人恶心。
“您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到自己女儿的住处找男人?
“他好像很喜欢你,格格,我毕竟是你的生父,这么多年来我可没有亏待你,你应该不介意帮帮爸爸吧。”郑启曜狡黠地笑道。
“我不知道他在哪?”
“他总会回到这里的,明天或往后的某个晴朗的日子。”郑启曜道,用他商人独有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我的身子,像在掂量某件货物的价钱。
“然后呢,我亲爱的父亲大人,您希望我怎么做?”我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道。
“宝贝女儿你这么聪明何必要为父来教你,郑氏地产我可就拜托你了。”郑启曜道,带点谄媚。这条老狐狸已经原形毕露了。
呵!这就是我的父亲,他似乎认定了我已栖身于谢天衍,公然让我色诱其他男人以助他取得事业上的辉煌!
“您需要我带您去验明正身吗,事情可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冷冷道。
“我是男人,我比谁都要清楚你的价值,他一定会来的,你只需找个合适的时机对他撒撒娇就可以了,其实,你该感谢爸爸,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会跑去鑫梦,又怎么会结识到谢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呢。你比你母亲要精明得多,知道郑氏快倒了,立刻抓住新的契机,相信谢天衍一定给了你不少好处吧。”郑启曜露出奸佞而猥琐的笑。
“您似乎有点过分了。”压住心中的怒火,我正色道。
“只要你愿意帮我,郑氏地产绝不会亏待于你,格格呀,要知道每个女人都有她的保质期,你也不例外,永远都不要指望谢天衍一辈子的青睐,但我不同,我们有血肉之承,横竖会对你负责一辈子。”
“您请回吧。”表面的冷静并不代表我的内心也同样波澜不惊。
“格格!”郑启曜没想到我会对他下逐客令,他真是自作聪明的可笑。“你可不要任性,爸爸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似乎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喜欢这样一句话: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可悲呀,父母们只需要花少量的钱,就可以戴上慈善家的面孔轻易地买下孩子的一生。
“郑启曜先生,不得不提醒你,我格格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至于这十七年您支付的抚养费,相信我已还清,您应该没有忘记是谁把您从鑫梦赌城里救出来的吧,从今天开始我这里不再欢迎您,往后,您自己也大可不必自作多情地去担心我这么个没用的小女孩。”我厉声道,直面眼前这个丑恶的男人。
“哼,真不愧是格安彤的女儿,一样的倔强和偏执。”郑启曜嘲讽道。
“您凭什么用这么不屑的语气提起那个被您害死的女人,只有被抛弃的我才有资格数落格安彤。”苍天呀,这个人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还有一样的疯狂。”他继续。
“你给我滚,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滚就一个字,就怕说了他不走。
“滚!”我大吼,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
郑启曜起身,摔门而出。
好了,我的空间又恢复了平静。
灵魂像被突然抽空了一般,我虚弱地滑坐下来,想哭,却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失落到达极致,无法哭,便只剩下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