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静得像一座墓穴,梦魇总是在一片宁静中结束,只有那些黑色的记忆流动悲伤,而悲伤的声音是细致的呜咽,真想就这样昏沉在冰寒中永不醒来。
一双大手抱起我浸泡在凉水中的身子,湿嗒嗒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湿透了的衣物被一件件解下,干毛巾覆上身子轻轻抚拭。
“冷,好冷。”眼皮沉重,嘴角发出梦吟般的话语。
我感到一具温热的身体压下,大大温暖的被子包裹住一个飘渺低沉的声音,他说格格,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该拿你怎么办?那声音中有忧伤,有无奈,更多的却是怜惜。
我一定是做了一场梦,要不我怎会听见谢天衍的声音,那声音像从云端传下来的,我哭泣着抱紧一团火焰,情感像瀑布掉进深谷之中,深谷激荡起的水雾化作音符,那个低沉的声音在音符中跳动,他说格格,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该拿你怎么办?
“天衍……你和格安彤一样……你们都不要格格了……”湿湿的液体沾在眼角上,我想要抓住那个梦,抓住那缕像沙砾带着烟草香气的味道。
我就这样掉入一片虚无之中,梦里我被那股味道包裹着,温温软软的触感拂过每一寸肌肤,温柔又怜惜地疼爱。一团火焰燃烧,温度进入到我身体的潮汐中,将之前的冰冷全部驱逐。我紧紧地抱住那股温热的气息,它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彷徨,思绪飘飞着,我卸下所有的保护色喊着他的名字,那名曾经给我关怀又将我打入地狱的男子,我太累了,轩辕骕说我是一个为表演而生的人,但在现实中我演得好累。
我曾试图驱走一切回忆,把它尘封在被遗忘的角落里,我努力地忘记,忘记格安彤也忘记谢天衍,忘记那场拿自己当筹码的赌局,赌约的期限未到,我早已输得一干二净,悲哀死了,爱也死了,夜的黑袍在我眼前铺开,覆盖一切……只这梦里,让我珍惜真实的自己,让我哭泣地诉说那些到了白天就要被深埋的情愫。
那些断断续续响在梦中的话语,被一阵香软的吻夺去声音,有人在我的身体里燃起了火苗,我毫无意识地堕入其中,企图让激越的快感带走孤独,无边的孤独。我被一个力量带动着,像一只摇摆的船儿,彼岸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在叫我名字,他说格格,不要离开我,我爱着你,我像个疯子一样爱着你。
听呀,多美的梦,有人说他爱我。
但我知道,梦,总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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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被窗帘遮得严实,脑袋仍是沉沉的痛,我揉了揉眼睛,伸手打开床头灯,应该到早上了吧,感觉昏睡了很久,正要起身,身子像被什么东西绊着,低头看时,赤裸的身体上横着一只大手,舒舒服服地搂着我的腰。
妈呀,这是怎么回事!大脑瞬间胀痛,反应过来的第一个词汇是,一夜情?迅速检索记忆,昨天在赌城里赢了钱,然后拉上沈弘毅和纪悠然到俱乐部里疯玩,喝了两杯陌生男人请的PUNCH,然后……然后呢……我怎么会去碰像PUNCH这种烈性酒呢?现在躺在我身后的到底是谁呀!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小心翼翼地拎起那只横在腰间的手,慢慢蹭蹭地想要爬出被窝,范围之内,却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臂,拉扯下狠狠地跌进一具结实的胸膛。我双眼紧闭心中大喊不妙,嘴里语无伦次道:“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我昨天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
“别想逃……”即便困倦沙哑,但这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
下一个反应是一把扯下被子,整个人像地鼠一样埋进去,典型的叶公好龙心态。倒是在那个声音的刺激下,忘掉的大半情节也叫我想起来了,我昨夜竟然大醉下跑去和施琳娜叫擂,倚着一帮中年富豪大献殷勤?丢死人了!
“喂——”被子外的男人用手指朝我捅了捅。“给我出来!”
“死也不出!”我埋头大喊。
“你不是急着要见我吗,现在躲被子里算怎么回事?”
他出现了,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梦醒的早晨,就在我身边!
身下死死压着的被角猛地抽出,连人带被地被他强搂进怀里,责备的语气道:“我说你这女人……”
话语戛然而止,他一手托起我的下巴,被我挣扎地甩来,把脸撇开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无缘由地泪流不止。
男人索性铺开大大的被子完整地覆盖住彼此,在被子下抱紧我,他话语轻柔道:“不哭呵,不哭,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再也不会了。”
“原谅我?”
“讨厌你……”我声音颤抖道。
“那就永远别原谅我,作为惩罚让我心痛内疚一辈子。”他喃喃道。
被他紧紧锁在怀里,小手不住地敲打他,挣扎也无力。
“天衍……”索性扑进他怀里把这些天来的委屈全都化作眼泪排泄出来。
“格格,看见你在贵宾室里昏倒的那一刻我就得到了所有的真相,什么也别说了,在剩下的半年里,让我们坦然相对,好好珍惜,这之后如果你仍执意离开,我会信守当初的承诺,放开你。”他紧紧拥住我低声保证道,抬眼看向他时,迎上的是一阵炙热的亲吻。
“嗯……”此时此刻,任何话语都是多余。
谢天衍就这样回到了我的身边,躺在他的怀抱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遇上他后我就很少能够将现实和梦境真正区分,一如昨夜的那场梦,真的是梦吗。我知道他是恶魔,但我仍旧义无反顾,他的话语简单而透析一切,或许我们真的相爱,但毫无疑问,故事的结局是分离。
到咖啡厅的时候,纪悠然与沈弘毅早已在那,隔着张桌子,相对无言,气氛格外迥异。见谢天衍搂着我走过来,纪悠然狠狠地瞪了谢天衍一眼,后扭过头去独自喝起牛奶,沈弘毅懒懒地倚在椅子上,一手握着一块用纱布包裹的鸡蛋,就着额头上的淤青轻揉。一看就知道被纪悠然动刑了。
“我听服务员说,你们昨晚在一间房里过的。”谢天衍看着一脸挂彩的沈弘毅邪邪地笑道。纪悠然听了脸上浮起一层尴尬的绯红,愤怒地放下牛奶杯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什么时候金盆洗手,专伺候起澜渊社的火爆千金?”谢天衍边说着为我拉开椅子,坐下后接过点单,叫了一桌子精致早点。
“与某位昨夜撇下一票朝鲜政要突然出现在御海市的人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男人间的话题,不便插嘴的我只得低头乖乖用餐。虽然担心纪悠然,但听沈弘毅这么说心里终究有些得意。
《樱祭》开拍前我看清了自己的心,回想当初,轩辕骕在甄选时的那番话其实是一剂催化,它像一个预设的结论,而现在,我推翻了这个结论,让我感到疑惑的是格安彤,她失踪的爱隐藏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