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咖啡厅大大的落地窗前,享受春日午间暖暖的阳光,桌上的蓝山咖啡飘来一阵醇香,一曲《星空》从播放器里传出。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单独来找我,每次陪纪悠然到公寓里来看我的时候,你欲言又止的表情告诉,你心里藏不住疑问,纪悠然一口咬定是谢天衍伤害了我,但沈弘毅夹在中间,你需要知道更多的真相,而谢天衍,他不是你问他就会回答的人,他也不是你找他就能找到的人。”我平静地分析着,把目光留给窗外碌碌匆匆的行人。我喜欢坐在一旁观察人们的行为,在我眼里,每张陌生的面孔都是一本书,每一个人其实都心思细密,即便是表面上大大咧咧如纪悠然者,都有企图要隐藏的东西,发现别人虚掩的小聪明让我得意,只有一个人,我永远也看不透他。
“有的时候,你聪明得让我感得可怕,这点和天衍其实很相似。”沈弘毅放下手中的咖啡道。
“不要拿我和他比。”我排斥道,随即发现提及那个人是不可避免,显然今天的话题是谢天衍无疑。
“我很抱歉。”沈弘毅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最初,是他将我带入鑫梦,也见证了那场赌局。
“不怪你,一开始,是我利用了你。”
“我明明可以阻止那场荒唐的赌局,我没有想过他会认真。”沈弘毅自责道。
“毅,那是一场价值千万的豪赌,谁会不认真?”
“你说对了,那实质上是一场金钱的赌局,本不该由你用身体去支付,谢天衍的神秘气质和庞大资产让他备受女性青睐,他从未对某个女人产生过特殊的占有倾向,对他投怀送抱者大有人在,知道吗格格,你是唯一一个逼这个男人耍弄手段而得到的女人,他想得到你,那场赌局要表达的全部含义只有一个,谢天衍想得到你,你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我看向沈弘毅,并不是在为老朋友脱罪的神情,他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之前我并不了解的事实,当然,这什么也不能代表,那个男人的心思容不得揣度。“我该为这种特殊感到荣幸吗?”我自嘲地反问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失踪的那三天谢天衍身后的商业帝国停止运转而专事寻人,上上下下人心惶惶,事实上在你失踪后的第五十一个小时,他才确认你真正的地理位置,对他而言这真是罕见的慢速度,他被一切关系到你安危的虚假情报牵着鼻子到处跑,他甚至去找过苍狼,以往,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最精准的答案,只在你身上,一切都变了,那几天我所看见的,是一个失控的焦急的夜修罗,甚至有点自责,他在责怪自己不该把你带入那场灰商聚集的宴会,因为最开始他担心你的失踪是他的敌人们所为。你能想象吗,当他知道你是自愿随同欧文约曼赶赴北美时他的愤怒和不解,情报员告诉他你在欧文约曼家里表现得就像一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家庭主妇,陪婆婆购物,到丈夫的研究所探班,在厨房里烹饪……。”
“毅,什么都别说了,你这是在指责我,你和谢天衍一样不相信我,格格不是看见男人就勾搭的妓女。”我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判断沈弘毅想要输给我的信息,那些关乎谢天衍的事,足以令我失措。
“我一直都知道天衍享有一块独属于自己的秘密领土,悠然告诉我他曾带你到一个叫沧雩的私人岛屿,我要告诉你,那块地方连我都不够资格踏足,我甚至连它的地理位置都不知道,你知道夜修罗的“夜”是什么意思吗,离奇狠辣的手段,神秘不定的行踪,至敌人于黑夜下的恐怖,你知道为什么丛林中的食肉夜行动物会选择黑夜吗,那是为了谨慎而更好的隐藏自己,夜,是一层保护色。”
被沈弘毅提醒,我才领悟到那些藏在现象后的真实,谢天衍说他从不会让陌生人负责自己的饮食,沧雩岛上除了一个只叫贝勒的狗,甚至连仆人都没有,那些曲折的行程路线,包括斯里兰卡海边那栋虚设的豪华别墅……那个男人,或许和我一样,不相信世界而缺乏安全感。
“此时此刻,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格格你,为什么会突然从赌宴上消失,并随欧文约曼去了美国?”沈弘毅深深地看向我道。
他的问题合理,我确实应该给这些曾经为我担心的人一个解释。但我说不出口,那些话语卡在喉咙里,它藏着一份情愫,一份不能承担而必须隐瞒的情愫。
“格格,请你相信我!”沈弘毅坚定地看着我道,简洁有力的措辞表明自己的态度。
“因为我害怕。”我犹豫着试图去解释那个陌生得令我恐惧的夜晚。
“害怕?”
“我被一辆陌生的车子从会场里送出来,他要把我独自送回那个陌生的酒店,玛郁莎告诉我,谢天衍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我……”回想起那个令人心悸的黑夜,脑袋里传来一阵阵疼痛,似乎那晚独自堕入黑暗中的感觉在度回到了身上,我的声音紊乱,毫无章节。
“可以了,不要再说了,我都已明白。”沈弘毅打断我道。他为我叫来一杯冰柠檬汁,见我情绪稍微缓和,才小心地开口道:“我问一些事,格格你点头或摇头。”
我点了点头,看向他俊逸严肃的脸庞。
“是天衍要把你送走吗?”
我呆坐着,一时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我不是一个习惯凭空臆造的人,尽管当初我认为就是如此,但在听了刚刚沈弘毅的话后,稍微冷静下来分析的我觉得这里面另有文章,包括谢天衍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从会场上突然消失的,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被安排送出会场这回事,莫非是玛郁莎隐瞒了真相?这也不无可能。
看见我没有反应,沈弘毅转变提问方式道:“有人把你送出会场,并让你觉得是天衍所为?”
我点头。
“这个人,是欧文约曼吗?”
我摇了摇头。
“那么,是玛郁莎?”
我停顿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哼,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沈弘毅嗔道。
“她说谢天衍密会后会留下来,便安排了车子让我先回酒店,她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只是我……。”
“只是你在意,进而你害怕,谢天衍在身边的时候让你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他一离开你便失去了支撑,我能理解,但显然比起那些让你觉得不安全的环境因素,你更加害怕的,是失去谢天衍”沈弘毅截下我的话尾笃定道,他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此刻变幻的神色骗不了眼前这名聪明犀利的男人,是的,我可以在赌桌前骗倒行为学鉴慌专家欧文约曼,但我骗不了此刻的沈弘毅,那些触及谢天衍的话题,早已让我失控。
“毅,我会接受自己的心情,但我必须去应对,即便没有玛郁莎,半年以后,我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他,我不是你,我也不是纪悠然,没有他的世界固然可怕,可有他的世界里却找不到我生存的空间,你不能让我与世隔绝呆在那座小岛上只为他一个人活着,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他的依附,我有支配自己人生的权利,这比爱情重要,比一切都重要。”我坦然相告。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沈弘毅盯着我问。
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真不该把你带到谢天衍面前。”他暧昧地朝我笑道。
“但你不会为了女人让自己变成谢天衍的敌人,那比世界末日还可怕。”
听到我的阐释,沈弘毅笑得大度。“我真为天衍感到可惜,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
“只有一件事请让我为我的老朋友澄清,那就是,谢天衍那天晚上根本没有留在王朝过夜,陪纪悠然在新马泰度假的我午夜三点接到那个男人寻人的传讯,格格是计算时差的高手,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太紧张你了,几乎谈判一结束发现你不见后他就开始在全球通缉你,即便是在遇见你之前的风流快活,谢天衍也从不在女人那里度夜,他一向小心谨慎,而你,决对是个例外。”
听到这,一阵风云快速掠过脑际,太繁杂了,能将国际奥数题解得头头是道的脑袋却无法理透这其中隐含意,我只是清楚地意识到,谢天衍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顾及我了,那个男人,也许会这般,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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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回到公寓楼下沈弘毅驱车离开,想着方才的谈话走出电梯正要掏出钥匙,突然感觉身后有个人影闪过,转身看时,空荡荡的走道上杳无人迹,只好再回头,一个凶恶的面孔兀然映入眼帘,我见过这个人,在那个血腥恐怖的夜。
我想叫喊,但已来不及,下一秒一块白布捂住我的口鼻,再也不醒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