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衍的指令通过一种无声的方式传递到他身后的罪恶帝国。反应过来时,贵宾室的门轻轻地扣了两下,进来的是一名身着火红旗袍的高挑美女,艳丽的妆容却不显得俗谄,举止中别有一番风情。
“谢先生,可有吩咐?”
谢天衍坐回沙发上,冷冷地看着我。我被那道目光吓坏了,微微低头,身子躲进墙角的窗帘。
美女漂亮的凤眼在我与谢天衍间来回看转悠,沉吟片刻,很快便会意地扬起妩媚的笑颜。她款款走向谢天衍,娇滴滴的语气安抚道:“何必与一个生涩的小丫头计较,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不劳您亲自管教,交给施琳娜岂不省事,给您训练到服服帖帖,再使唤罢。”
谢天衍看向走近身的美艳女子,目光仍是极寒。
叫施琳娜的女子竟毫不顾忌地迎上那道目光,笑盈盈地站在谢天衍的面前,纤手不紧不慢地结开系在胸前的盘扣。“瞧您那眼神,哪有不叫您给吓坏的道理,施琳娜好害怕呀。”责备的语气里却是打趣的意味。
那身火色的旗袍就这样在我眼前脱落,她就这样站在谢天衍面前,脸上的笑容开若牡丹的艳丽,柔情流转的眼眸盯着眼前那位傲倨危险的男人,等待他的指示。
谢天衍的嘴角牵起一丝邪魅的微笑,表情也舒缓了许多,他向施琳娜伸出一只手,那具完美的身子突然像枝头上抖落的花朵,软软地跌入谢天衍的怀里。他享受着这动人的景致,但他的表情并不陶醉,以一种绝对舒适的姿态靠坐在宽软的沙发上,他的眼睛是骄傲的,像赢得游戏的孩子那般骄傲,视角低迷,俯视蜷缩在墙角的我。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空空的胃翻腾着,我感到恶心,但我什么也吐不出来,心口处插着一把尖刀,血液烧灼着我的思想。沙发上谢天衍的目光始终低低地盯着我的方向,嘴角边挂着恶魔才有的微笑。
我闭上双眼,这一切都是梦,都是梦!
一个声音把我带向荒芜的原野,在那里目睹众神之死,野花一片,草蔓深处一个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我,他手里握着长长的镰刀,像宗教画作里的恶魔,他转过身来,近在咫尺,疯长的草蔓淹没远方的风,那双眼睛,像谜一样的眼睛,装着睿智,装着温情,装着悲凉,也装着毁灭。
遥远的风哭泣着,我枯竭的双眼泪水全无。仿佛听见心碎的声音,在二月的尾声,一转身,消失在时间拐角处,随同那些醉人的记忆,堕入梦魇。
刺目的灯光笼罩,女人的娇呼依旧。
我紧促地低喘,呼吸也变得困难,意识在一片昏眩中,渐渐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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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一个温暖的声音响在耳际。
睁开眼帘,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千竹轩的公寓里,晨风抚弄起白色的窗帘,我仿佛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一个漂亮的女人,白衣胜雪地坐在我的床边,她的脸上荡漾着世间最美的笑容,她叫我格格,一双碧水般的眼眸装着溺爱。
有一个我从未说过的单词,抵在喉咙边上,我想喊她妈妈,可我喊不出来。
她就在我的眼前,而不是那些陈年的海报上,阳光照在她白色的衣裙上显得格外刺眼。
“格格。”那声音,像春风拂过心迹。她温柔地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我想握住那双洁白如玉的手,我想亲吻她绝美的容颜,我想任性地躺在她的怀抱里,我想喊她妈妈,我嘴角抽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妈妈,格格很乖,你为什么不要格格了?
格安彤的笑容在阳光下摇晃着,她的身影突然毫无缘由地离我越来越远,我看见天堂的大门在她身后打开,她已经朝着天堂走去。
“妈妈,你带上格格吧,不要丢下格格!”
“妈妈——”她已经无法听到我的哭喊,那扇大门冷漠地关闭,世界消失了,无边的黑暗延伸。
“妈妈,你在哪里?”我赤着双脚站在黑暗中浅浅的河流上,冰凉的河水侵袭着我的神经,我环顾着,奔走着,可我再也找不到妈妈的身影,一个稚嫩的哭声从角落中传来。
眼前出现一个幼小的身影,小女孩娇弱的身子蜷缩着,低声地啜泣,我走过去安慰她,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害怕,我问她怕什么,她说她害怕黑暗,害怕寒冷,害怕布娃娃脸上凝固的表情。
“妈妈呢?”估计是哪家走丢的孩子吧。
“妈妈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小女孩哭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亲切地问她。
“格格,我叫格格。”小女孩回答。
她叫格格,脚下的河水渐渐涨高,我突然很想抱住那个孩子,很想给她温暖。但当我抱住她的时候,她消失了,像一缕烟,消失在我的怀抱中,我看着空空的怀抱失神,她叫格格,好可怜的孩子,她叫格格,那么,我又是谁?
河水涨到腰间,黑暗中走出一名男人,谜样的眼睛漠然地看着我,他怀里搂着一名额头点着朱砂的印度美女,他的笑声回荡,看着他我会莫名地感到心痛,心像被人狠狠拽在手心里。无数双黑色的大手突然从河底爬出,拉扯我的身子,想要把我拉入冰冷的河水中,我挣扎着,叫喊着,陷入慌乱之中……
“不要!不要……”我捂着脑袋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是梦?不,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现实?
定了定神,我开始环顾周围,软软的大床,身边是高高的落地窗,有阳光穿透,静静地撒在深色的地毯上,看样子像是某家宾馆的豪华客房。听见我的叫喊,一个身影突然奔入房间,那双浮冰般的眼睛看着我,闪过一丝怜惜,眼前这名像冬日冰雪一样沉静的年轻女子走过来抱住我,轻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里是哪里?”完全陌生,我忘记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我感到头脑沉重意识混乱,我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我真正记得的。
“这里是鑫梦赌城的客房,你昨天昏倒了,被送到这里,医生说你太疲劳,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昨天昏倒了?”
“什么都不用去想,等会儿吃过午饭,我们回家。”
“回家?”
她握住我的双手,肯定地点头道:“是,我们回家。”
“哪里是家?”我茫然地问道。
“格格?”冰雪美人的瞳孔放大,我知道那是吃惊的表情。
“谁是格格?”我好担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
像冰雪一样的女子突然变得脸色苍白,我看见她的瞳孔急剧放大,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的嘴角有一点僵硬,然后我听见她声音颤抖道:“你就是格格。”
哦,原来,我叫格格。我朝她牵起一丝会心的笑,我告诉她:“我们回家吧,这个房间令我浑身不舒服,这里的空气也不好,说不出为什么不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