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谢天衍转了一圈方知王朝有多大,整个晚宴会场分三个区域,入门正对的是晚宴大厅,十点以后这里将成为晚宴的舞池。往左的区域是用餐区和休息间,各色菜肴涵盖世界风情,所费不赀。大厅往右则是今夜最令宾客们流连的地方,赌会的设置场所,筹码交错间却不见一丝嘈杂,赢了的不过分自喜,输了的也不至雷霆大作,挺多失望地一摆手,拉上舞伴转向另一桌。
从人们惊疑又讳忌的表情中判断,夜修罗谢天衍并不是一个时常出现在社交场合的人,够资格上前攀谈的人不多,除了个别女性便是些样子老谋深算的生意人。只在主会场中稍作停留,当赌场私人向导来到谢天衍身边躬身表示需要的筹码已经备好时,谢天衍搂着我拐向赌场的另一角,穿过两边挂满名画的长长回廊,玛郁莎贵气逼人的身姿出现在米色大理石铺就的旋转楼梯旁,她娇笑着迎向谢天衍道:“今晚若赢了我的钱,人可得留下来作为补偿。”
寒暄两句,玛郁莎领头走上楼梯。赌场二层又是另一片景致,宽敞舒适的空间看起来更像西方贵族们举办文化沙龙的场所,皮制休息沙发上三三两两坐着衣着讲究的绅士淑女,客人不多,穿着长袍的印度美女穿梭其间提供最专业的服务。
我眼睛一转,与一个审度的目光默契交合,难怪在一楼大厅到处都找不到他,原来比我们早一步到了贵宾休息间。见到谢天衍,欧文约曼身边一名身穿传统印度华服的中年男子堆砌起假意的笑容朝我们迎上来。“谢先生你可让我好等,今日特意为你带来一名朋友,肯定叫你不虚此行。”男子头巾上不少于十克拉的宝红色钻石告诉我这个人肯定是梵纳无疑。
“夜修罗谢天衍,气度果然不凡,在下欧文约曼。”欧文约曼上前与谢天衍客套道,声音温温雅雅,足见修养。
“您魔眼的名号又岂在谢某人之下,难得一见,荣幸。”谢天衍笑答。
“约曼先生一年只出现在赌场三次,我可是费了不少周章才把他请来,今晚你们得好好切磋切磋,这样阵容的赌局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梵纳表现出一副友好的姿态。
“承蒙朋友关照,只是……”谢天衍稍作迟疑。
“是谁在和我抢对手呀,梵纳先生您这可就不对了,我与谢先生的赌约可是事先定下的。”玛郁莎转到谢天衍身前,撅着小嘴娇嗔道,虽是一名年轻女子,却十分懂得与这些显赫的商人们打交道。
“唉,我亲爱的公主殿下,这不是机会难得嘛,一会儿我陪你玩罢。”梵纳赔笑道。
“我这一年也见不得谢先生几次,凭什么就让给你,我不依。”
“今天可真不凑巧,我已承诺了玛郁莎,怕是无法奉陪了。”谢天衍惋惜地笑道。
“哎,这可不行,约曼先生可是我特意给你请来的,你不陪我玩这局,那谁来陪我呀?”梵纳果真心直口快,一句不仅道穿了自己的目的,这分明是在告诉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南亚博彩新势力的划分是他梵纳和谢天衍间的争斗,其他人还不够资格。
“小女格格一向景仰约曼先生神奇的赌技,总闹着要见识一下,您若不嫌弃,她可代我陪陪您,输多少都算我的。”谢天衍故意将梵纳的目光引到我身上,我礼貌地朝后者微微一笑。谢天衍这步棋子走得精妙,不仅表现出一副热情难辞的清高姿态, 冠我以“养女”的名义则是故意在众人面前降低我的辈分,我若赌赢了,谢天衍自然旗开得胜,我若输了,那是情理之中,他梵纳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谢先生糊涂,您该不会想在密会前使用美男计吧,规矩还是按老的来罢。”梵纳脸色忽转阴沉道。
“梵纳先生这话,怎么像是冲着我的,你们男人间的那点破事儿我可没兴趣,再说了,父亲大人英明的决议岂是我能左右的。”玛郁莎回应道,语气却是软软的叫人生气不得。
“梵纳伯伯请息怒,格格自认不是对手,只因仰慕魔眼的名号才求得义父带上我,想不到竟能在此拜会婆娑罗之上的灵魂,意外又荣幸,再无奢求。”我乖巧地笑道,投其所好的夸奖。
“这孩子,倒比你谢先生还要识得大体。”梵纳冷笑一句。
“如此喜欢,何不帮谢某人调教调教,不知约曼先生是否介意。”梵纳与谢天衍在赌桌上的战争是肯定要打的,梵纳当然会为谢天衍拿一名小辈对战他千里迢迢请来的外援大将感到憋屈,但终究拒绝不了,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能够与如此美丽的小姐对战赌桌,不怕人笑我欧文约曼欺负晚辈,我倒是十分期待。”欧文约曼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态度。
看着谢天衍亲热地搂上玛郁莎走进晚月贵宾室,我提起雪色的裙摆随着梵纳一席人步入另一间。一场表面看似无心插柳机缘巧遇的赌局即将开始,谁知道呢,其实双方的幕后指使早在几个月前就为安排自己的阵营煞费苦心,只不过谢天衍出了一张奇牌,而此刻我就是他手中的这张牌。
令人费解的布局让梵纳也不敢轻心,他当然是相信魔眼的,但他也会怕万一,万一魔眼输了,他将一败涂地,当然,我会让这一切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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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的是“话事牌”,按规矩贵宾室的最低筹码是十万,全部现金结算,每一方的身边都摆着几只硕大无比的箱子,满满装的都是美金,由赌场提供专业保镖护送。
“十万。”赌局进行到第十一轮,话事权一开局就掌握在我手中。
每次拿到话事权我都只叫最低限制的赌筹,如果对方跟牌,便继续,如果对方加码即便手中的牌握得再好我也会弃牌。
赌局初始,我扮演的是一个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新手,这让一开始还对我怀有戒备的梵纳感到困惑,我的表现明显低于他的预想,但机警的人总对预想之外的事感到不安,即便我让他们觉得形势一片大好。
“跟,再加十万,猜你下一个动作是弃牌。”欧文约曼冷冷道,他这是激将法,看来前面十轮单调的牌局把他的耐心磨得差不多了,他当然遥遥领先,但赢得不多,稍有悬念的牌局不到四张就会被我终结掉。
“您若猜对了我这局的底牌,就跟你到底。”我像孩子一般任性道。
在旁观战的梵纳沉闷地开始起身来回走动。
“看我变戏法,就这么有意思吗,你之前的底牌可没有一张能逃过我的魔眼,差不多也该玩腻了吧。”欧文约曼会这么说代表他的心绪已经开始烦躁。正中圈套,我心下已经有一丝得意了。
“是黑桃还是梅花?你第一张开的是方块八,那么你的底牌,是梅花八?不,看样子应该是梅花九。”他没有看向我桌面上盖着的底牌,而是直视我给出他的答案。验证完毕,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派到第三张牌时欧文约曼的桌面上除了底牌,另两张是一对十。
第三张牌拿到红心J的我再次夺得话事权。
“十万。”仍是叫最低筹码。
“跟。”欧文约曼懒懒道。
第四张牌,欧文约曼翻出了一张红心九。我心下一震,瞳孔放大,又刻意虚掩。
“看来我翻出了一张格格小姐期待已久的牌,可惜它却到了我手里,你的底牌,肯定是梅花九,不知小姐刚刚许的承诺是否算数?。”欧文约曼笑道。
“如何敢忽悠前辈,只要我这还付得起,一定跟到底。”我乖笑,笑得无力,嘴边留下轻轻的叹息。
“一百万。”
“一百万?”我先是吃惊地看向他,低头踌躇,片刻后,缓缓生硬地吐出一个字“跟。”心里盘算之前输出去的部分也该回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张牌发定,双方翻开,一张梅花J打了个滚从我手中显形,欧文约曼翻出的则是一张方块十,真不愧是赌神,我心下赞叹。
此时欧文约曼的手上握有三条十,如果我的底牌如他所料是一张梅花九,单凭我桌面上的一对J,根本赢不了他。
他大笑着起身正要把桌上高达两百万的筹码往自己这边揽。
我没有说话,小手一挑,拿起原本盖在自己面前的底牌,一角抵着平滑的大理石桌面,一角抵着指尖,悠悠转动着,脸上是恶作剧后的天真表情。不知是谁注意到了我指见闪动的画面,惊叫道:“黑桃J,她手里有三张J!”
欧文约曼和梵纳的表情瞬间凝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我,我回以巧笑,咚,指尖的纸牌落在桌面上,牌面向上正是一张黑桃J。“原来约曼先生也有不准的时候呀。”我笑得纯真。
那两人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狠狠地倒吸一口冷气,赌局,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