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桓懿大厦三楼的休息间里,等待萧青。
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喝过半的冰柠,水珠从透明的玻璃杯体滑落,沾湿桌面,时间像个漫步的旅行者,缓缓走过身边。
甄选前一个小时,我虽不紧张,却表现得有点心不在焉,事实上最近常常出现这种状态,特别在谢天衍受伤以后,特别在他又失踪以后,我这是怎么了?我伸手捧起桌上的冰柠,小啜了一口,相信柠檬汁里独有的柠檬酸能够让我保持头脑清醒。
从背包里拿出《樱祭》的剧本随意翻看,无益于即将开始的舞蹈甄试,更何况我早已熟记于心,会去看,只是我强迫意识回归的手段。那些忧伤的文字再一次从我的指尖滑过:只因老道士一句关于相生治病的预言,孤苦年幼的哑女樱子带着守护韩氏少爷的使命成为豪门养女,甫一进韩家,她用舞蹈将自己与华美虚空的现实隔离,弟弟韩宇救回的年轻画家竟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无知的他们相知相恋在落满樱花的季节,一场注定了没有结局的爱恋,精心设下的陷阱把她从韩家的女儿变成韩家的媳妇,哥哥庄笙郁郁而亡,温柔的阴谋铸就了一场无端的悲剧。
“正找你呢!”眼镜助教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什么事?”合上剧本,我问道。
“导演提前回到公司,现已在七楼等候。”她道。该死的轩辕骕,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终于又要见到你了。
“萧青呢?”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萧青不亲自告诉我,虽然对待这份工作她表现得缺乏热情,但事事总能安排妥当,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人去哪了?方才只是简单交代让我在这等候,这一等二十分钟,却不见她的身影。
“她正在楼上向导演打探相关事宜,托我下来通知你,柳依依小姐也已达到现场。”眼睛助教催促道。
听到这,我起身领先一步走出休息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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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懿大厦是桓懿娱乐公司的办公总部,三十六层的高度不仅囊括了各部门的办公用地,还有包括舞蹈训练室,琴房,录音室,演播厅,摄影棚……在内的特殊设施。我向来不是一个喜欢乱逛的人,除了训练室所在的三层和水轻泽享有的三十四层外,我没有探究过其他楼层的布局,眼镜助教说的七层也不例外。
电梯的门打开!桓懿七层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安静,异常的静。走道两旁的房门紧锁,有别于一般的木质办公门,这里用的全是厚实的防盗隔音门。
“这里是哪里?”眼镜助教打开其中一间,示意我走进去,密集的仪器,房内还有一块被巨大玻璃分隔出来的空间,这里是录音棚!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我转向眼镜助教责问道,然后我看见她干净平易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变形的笑。
“开什么玩笑!”我大怒道,转身正欲离开。哪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躬身抱着我的腰,将毫无防备的我猛地推进隔音间。“啊!”我吃痛重重地摔在冷硬的地面上,反应过来时……砰!来不及了,门已被反锁!
“欢迎光临桓懿娱乐,我本以为你最多撑不过三个星期,没想到你竟然像根野草一样顽强地存活下来,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懂得珍惜,要怪就怪你自己吧,顺便告知一声,这间录音棚一直到四天后才会有录音安排,在此之前,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好好享用吧,你人生中,最、后、的、时、光。”眼镜助教阴毒的话语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哈哈哈哈!”邪狞的笑声表明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个女人要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只因我平日顽劣的态度,还是逃跑时无意踹了她?不成立,没有人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杀人!“疯女人!放我出去!”我冲着她大喊,正想起身,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啊——”我睁大眼睛,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天啊!我的脚!“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呀!”我拖着受伤的脚,狼狈地爬上前敲打那面巨大的隔音玻璃,眼镜助教绽开的笑颜在我心里渐渐放大成无与伦比的恐惧,她惋惜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到我任何的叫喊,她满意地笑着,笑声通过扬声器在我周围弥漫开来,我捂着耳朵,却抵不住脑袋传来阵阵疼痛。
“永别了,格格小姐,可惜了这么一位标致的美人儿。”她冷冷道,一只手轻轻地拨下电源开关,转身离去。
“你不能走,你给我回来呀,就算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我大喊,却只是徒劳,在这间专业的隔音室里根本容不得一寸声波的穿透。
脚上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黑暗笼罩,沉寂的狭小空间,人间酷刑莫过于此,我陷入深深的绝望中,出去了又如何,即便现在出去了我还能与柳依依同台竞技吗?想到这,我惨然一笑。
就这样死了也好,反正活着也是多余,被自己亲生母亲抛下的人,活着也只会是他人的负担,多么失败的人生呵。
谢天衍?如果我死了,他会伤心吗,他会像我那天一样紧张难过而无所适从吗,不会的,他是夜修罗啊,如何会为一个床伴伤心?腥风血雨的场面他早已经见惯,我甚至能想象他在看见我尸体时冷然不屑的表情,一如那天观赏吃人视频的纪悠然。
“我想你了!”他温暖的话语在残破的记忆中浮现,是假象,一切都是假象,他要的是我的心,如果他得到了我将变得分文不值,男人们总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我只是他的一场游戏,如果我输了,此生都将在伤痛中度过,他呢,一笑而过,笑得骄傲,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不能输。
然而此刻,绝望笼罩,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身边。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无法舞蹈的我,轻轻地哼起不知名的曲调,随意的旋律散落在黑暗中,像死亡的伴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