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参加赏花大会的大多是贵族女眷,历年来都是由皇后主持的。大家在御花园等了老半天,才看见皇后的凤辇姗姗而来。
等到皇后入坐之后,再来便是评审,参加评审的一共有九位,除了赵修源和赵冠岑外,其余都是当朝有名的青年才俊、大学士。
评审到齐之后,再介绍评审的规则。等到正式宣布开始的时候,太阳都已升得老高了。
参选的小姐们全都挤在一间房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个个脸上都渗出了油汗,于是又不停地补妆,粉是越搽越厚,妆是越补越浓,待到后来,因为个个都化着浓妆,看上去样子都差不多。
其实古代的赏花大会和现代的选美差不多,因为古代小姐的闺名是不能公开的,所以参加赏花大会的小姐们先抽签,然后司仪在下面叫着号码,而被点到的小姐们便依次上台亮相,没点到的便在下面做准备。往往是一个小姐上去了,下面连着四五个小姐便忙乱起来,补妆,整衣,还有的紧张得直哆嗦。秦玉瑶因为签抽得最后面,是第五十三名,便乐得在一旁作壁上观。
参选的小姐们个个满头珠翠,遍身绮罗,有的笑容可掬,有的冷若冰霜,有的一脸高傲,有的故作清纯,虽然不象现代选美一样走猫步,但也各各婀娜多姿,力求风情万种。只可惜脸上的粉妆太厚,个个显得一脸惨白,未免令人觉得故作姿态。秦玉瑶在一旁冷眼旁观,知道除了花蕊之外,她们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花蕊的出场着实让人兴奋了半天,因为是上年的赏花冠军,每个人都对她印象深刻,花蕊也很擅于妆扮,虽然也是盛妆而来,却显得雍容华贵,不落俗套,秦玉瑶原本认定自己胜出是十拿九稳,可是看到她款步前行,仪万大方,真真如一枝盛开的绿菊。心中不由赞叹,忽然觉得,其实她是做皇后的最佳人选,因为母仪天下这个词只有她才当之无愧。
终于轮到秦玉瑶出场了。台上司仪喊道:“五十三号”
秦玉瑶站在后台,只觉心中怦怦直跳。她深吸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沉着。
春盈催道:“小姐,叫你了,快出去吧。”
秦玉瑶摇摇头,却并不急着出去,看过了无数的佳丽之后,无论是评审还是观众,都有些麻木了,注意力也不够集中,这样出去,未必能吸引住全场的目光,不如让他们等等。
秦玉瑶从早已准备好的小布包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面具,这面具是她仿照电影《飞鹰》中的造型叫人订制的,戴在脸上,刚好遮住额头和眼睛,只露出半张脸,面具的造型十分精致,便象一只展翅的蝴蝶一般。
春盈看到秦玉瑶这个样子,惊诧得都忘记催她了,秦玉瑶对她笑笑,道:“这就叫做‘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台上司仪见秦玉瑶没有出来,便又喊了一遍,台下的观众开始四处观望,评审们也从纸笔中抬起头来,赵修源和赵冠岑甚至开始有些着急了。秦玉瑶知道时机已到,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台去。
秦玉瑶刚一露面,众人便“哗”了起来,似乎对她的打扮极为好奇,秦玉瑶向前走了几步,背过身去,以优美的姿式揭下脸上的面具,然后,缓缓回过身来,回眸一笑,百媚俱生。台下立时一片寂静,秦玉瑶站在台上,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淡装素裹,清新可人,犹如风中白荷,迎风俏立,楚楚堪怜。
过了许多,不知是谁拍了一下掌,接着,掌声便如雷般轰响起来。
秦玉瑶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
秦玉瑶看看赵修源和赵冠岑,从他们脸上惊艳的表情中,她知道这第一天的初次亮相,是自己赢了。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排名表上秦玉瑶高居榜首,春盈见秦玉瑶获胜,简直比秦玉瑶还要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好容易到家,二位皇子却又到了。一见面,赵冠岑便围着秦玉瑶转了一圈,嘴里还咂咂有声道:“我说你怎么神秘兮兮地戴着斗蓬呢,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秦玉瑶笑道:“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赵修源惊奇地:“你怎么想到用这个方法呢?”
秦玉瑶笑道:“有句诗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不过是照做罢了。”
赵修源低低将这两句诗重念一遍,点点头道:“这两句诗的确很适合你。”
赵冠岑将手一摊,道:“你戴的那是什么玩意,拿来我瞧瞧。”
秦玉瑶取出银面具给他,赵冠岑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道:“这么奇特的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秦玉瑶将面具戴在脸上,笑道:“你看我象不象个女飞侠?将来有一天我去闯荡江湖,便戴着这个面具,绰号就叫‘白玖瑰’,好不好。”
赵冠岑大笑道:“你为了要在赏花大会上争第一,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想必你要提的要求一定非同凡响吧。”
秦玉瑶看他一眼,笑道:“你倒是聪明,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你们帮秦玉瑶说说好话呢。”
赵冠岑道:“到底是什么要求?”
秦玉瑶奇道:“花蕊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怎么你们都这么关心我的要求?”接着莞尔一笑,道:“现在不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春盈便喜滋滋地问秦玉瑶:“小姐,我们还象昨天那样妆扮吗?”
秦玉瑶取笑她道:“你昨天不是拼命反对那样妆扮吗?”
春盈有些不好意思地:“谁知道小姐一出场,居然会那么好看呢。”
秦玉瑶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道:“今天我要换个样子,你替我好好打扮一下。”
春盈不解地:“为什么?昨天那样不是挺好的吗?”
秦玉瑶叹口气:“傻丫头,昨天咱们出尽了风头,那些千金小姐们还不争着学?若是还象昨天那样,大家一个样,怎么能显出咱们与众不同?”
春盈恍然道:“小姐,我可真服了你了。”
不出秦玉瑶所料,那些参选的千金小姐见她昨天素面朝天居然轻易获胜,全都如法炮制,于是今天御花园全是清一色的白衣素脸,唯有花蕊一袭天蓝色的丝裙,配着一套同色的蓝宝石饰物,仍是令人眼前一亮。
秦玉瑶不得不承认,这个花蕊果然是气质出众,怪不得去年能胜过秦玉瑶,若非她来自现代,深谙包装之术,恐怕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呢。
秦玉瑶走到休息室,与上次不同,今天秦玉瑶着意妆扮了自己,一件火红的披风在众多素装中显得格外娇娆,便如一朵盛开的玖瑰。那些参选的少女们眼中露出了又羡又妒的神色。
由于第一天已经举行过仪式,所以今天的比赛很快就开始了。第二天比的是才学,因为是赏花大会,所以便要要求参选的少女们以花为题,或诗或赋,限一个时辰之内完成。
沙漏开始计时,参选的少女们或低头沉思,或挥笔疾书,秦玉瑶坐在桌前,却是无从下笔,凭自己的实力是绝不可能作得出诗词来的,可是如果就此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眼看着沙漏一点点变少,时间一点点逝去,心中真是焦急万分。
于是秦玉瑶在脑海中拼命回想着自己曾读过的关于咏花的诗词,写什么花呢,牡丹太艳、桃花太俗、菊花写得太滥,想来想去,有了,记得李清照有一首咏梅的词叫《渔家傲》,因为当时读了之后觉得十分有个性,所以倒记了个滚瓜烂熟,在这种情况下,投机取巧也是说不得了,于是秦玉瑶便凭着记忆写了下来。刚一写完,时间便到了,当内侍来收取纸卷的时候,秦玉瑶还觉得心虚不已,毕竟自己是窃取了别人的劳动成果,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司仪将各位少女们的诗词一一诵读,再由评审们议定。秦玉瑶在一旁仔细聆听,因为是北宋初期,词还不是十分流行,所以大多数小姐们都是写的诗,所咏的花名倒是繁多,牡丹、荷花、桂花、菊花、梅花都有,只是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赞美其外表美丽、品格高贵, 所用的典故、词藻也十分有限。
唯有花蕊和秦玉瑶一般作的也是词,她词中所赞的是桂花,写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秦玉瑶在一旁,细细聆听,倒觉她不仅咏桂花,更是在喻自己。暗淡轻黄体性柔,便似花蕊的温柔可人,梅定妒、菊应羞,宛如她的绝代容华。只最后一句何事当年不见收,暗含幽怨,似乎在埋怨她的美丽无人赏识,秦玉瑶心念流转,这句话难道是说给赵修源听的吗?
九位评审皆给了花蕊极高的评价,因为她的佳作,使得后面的十几位小姐们作品更加黯然失色,几乎注定了被淘汰的结果。
终于轮到了秦玉瑶,她看着司仪缓缓展开纸卷,只觉手心里全是汗水,只听司仪缓缓念道:“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妮,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樽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这一首《渔家傲》虽然词藻不如花蕊那首华丽,却脱开了单纯咏花的圈子,别树一帜,以花赞人,又以人喻花,尤其最后一句“此花不与群花比”更显与众不同。
秦玉瑶细细观察各位评审们的表情,一开始,他们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待念到“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时,评审们的面上显出了意外的神色,注意力也明显集中了,等到上半阙念完,已有人连连点头,颇有赞许之色。待到最后一句“此花不与群花比”,突然有人一击掌,大声道:“此句甚妙,真是道尽天下雪梅颜色。”
秦玉瑶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次又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