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房。
说是练功房,其实也就是房子的地下室。以往据说是用来做夏天储菜蔬水果的窖室,阴凉干爽,十分好用。后来为了挪作练功之用,特地整修了一番,变得更为舒适整洁了,也添了石桌石椅和雕刻精美的石门。
拿起桌上的书本,那发黄的书页带着些书特有的霉味和墨香混在一起,两种香气在空气中来回的碰撞。
书页上所画的姿势,卢迪不陌生。
那是自他记事以来,每日必习的动作。
正当他想放下书籍,按照自己的记忆开始打坐练功时,无意中看见其中一页有几行与规则的书解不甚相同的字迹,那是一手很潦草的笔迹。
“务令此儿勤习此法,切记,切记。”
没有落款。
他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在外一副顽皮难驯的脾性,内心却并不是粗枝大叶的。
他打小看惯了父亲记账的笔迹,不是这般字迹,母亲更不是如此,女人柔软的笔法,断不能写得如此草中见力,刚劲雄浑。
那么,难道是给他诊断的某位先生吗?
以往他并没有仔细看过这本书,小时候还不识字时是由母亲念给他听,他再看图画来练习的,还经常有位叔叔来看望他,所以他并不知道。
等到差不多识满字时,他已是把心法记得浑然于心,也就更懒得翻看书籍了。
之所以把书放在这,完全是省得麻烦,万一想不起来某些东西还可以翻翻看。
今天鬼使神差的看到这书纸页发黄,很有些古意,便来了兴致翻翻看,没想到翻出这等名堂来。
静默了一会儿,卢迪放弃。
这字迹自己从未见过,即使在这里一个人想破脑袋也是做无用功,而且这种动脑的事真的很消耗体力,从早晨就没吃饭,这不,肚子马上开始抗议了……
叹了口气,他把书扔到了一边。
吃饭皇帝大,管他谁留的狗屁留言呢,先练功要紧,练了才有饭吃!
这种问题,等下在饭桌上问老爹吧。
两个时辰后,已是接近晌午,捂着饿得要唱出合奏曲来的肚子,卢迪慢悠悠慢悠悠地走进厅堂。
“碧…………”咚!!
好疼。
他刚想喊“碧儿,我饿了,饭呢。”还没喊出口,就和门口杀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谁啊,走路也不看着点!”
本来就饿,被撞了生疼的一下,卢迪想都没想一嗓子就喊出去了,可是喊出去他就后悔了,……这肥硕的肚子……这种衣服的颜色……这个身材高度…………
卢迪缓缓的抬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怯怯地试探一声——
“爹……?”
没错,这当儿,老爷子正眼冒怒火地看着他,拐杖被捏得咯咯作响。
咦?
大事不妙,老爷子要生气!
卢迪低着头拿眼角偷瞄他老爹的脸色,暗自奇怪只是不小心撞到而已,何来如此大的火气。
不管怎么样,保命要紧,还是先把老爷子哄高兴了再说。
心里才想着,笑容就堆到了他的脸上。
“爹啊,您看您生这么大气干什么,孩儿刚才不知道是您啊,孩儿错了,爹您别生气啊爹~~孩儿给您赔不是了~~~”
“…………”
“爹您脸色好难看,……啊,一定是天太冷了,来来来,我扶您进屋暖暖,”说完不忘夸张地转过头朝身后叫, “我说那个谁谁,快去拿个火盆来。”
“………………”
“爹啊……”
“够了!”
还没等他继续爹长爹短的,老爷子一声怒喝吓得他差点坐到地上去。
显然,他不明白为啥平时和蔼可亲的爹会生这么大的气。
看看那个吓呆掉的败家儿子,老人家就差没摇头顿足了。
“哎~~~你啊!”
“哈?”
老爷子径自走到堂上座位,坐了下去,一脸的疲惫。
“迪儿,你别在那傻站着了,看你那样子……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你也不用动你那浆糊脑子讨好我了……”
哎……?不是我?
“是生意上的事,唉……”
“生意?爹,我们家绸缎庄的生意不是一向很好吗?怎么会让您愁眉不展?”
他凑上前去,极尽谄媚地给卢老爷捶腿揉肩,很好奇是谁竟把一向好说话的爹气成这样。
丫鬟们适时端上了煮好的饭菜,碧儿走上前,温顺的说:“老爷,少爷,吃饭了,夫人吩咐过,不能误了饭食。”
见到饭菜,卢迪这个心花怒放。
“爹,您莫生气,不管怎样,先吃饭要紧啊。”
“……也罢,吃饭吧。这事我揣在心里也是没用。”
就这样,父子二人围了饭桌,开始吃起饭来。用饭完毕,父子二人开始简单地聊天。卢迪从父亲口中得知了父亲愁眉紧缩的原因:刚才父亲在外看店,一帮江湖人过来店里横冲直撞,说是要提高保护费,并且布市生意必须全面涨价,哪家不照做,就砸了哪家店铺。据说,整条街上的布店米店,凡是大店,无一不受到侵扰。漕运业就更别提了,分管漕运的二叔的下人来报说,最近水运全面封锁了,全是一帮江湖人士在四周晃来晃去,不知为何。
“为什么不去告官府拿人?”
卢迪觉得这也太过分了。
“告?”老爷子一肚子苦水,“孩子,你不要想的太天真,那群江湖上飘的,都是大有来头的人,官老爷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啊。哎,以前还好些,最近是越发的不给活路了。”
听着这话,卢迪觉得吃的东西都噎在嗓子里不是味儿了。
为了转移话题,他突然想起刚才在练功房里看到的字。
“对了,爹!”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今天练功发现了点好玩的东西!”
“……?”
“我发现,那本心法上,有个我没见过的笔迹,上面写着‘务令此儿勤习此法,切记,切记。’爹,那是什么人写的啊?是那个人说我身体有病的吗?这个心法又是怎么得来的呢?”
…………
“你不好好练功,就注意些没用的玩意,真是不长进。”卢老爷眉头一皱,脸色看上去极不好。
“我没有不好好练功啊,只是在练功之前翻一翻那本书嘛,”卢迪眉毛一挑,嘴一撇,兴趣缺缺地说“爹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想问问而已。”
“你这个臭小子!跟爹摆上臭脸了是不是。”一记白眼毫不留情的飞过去。“我有什么不想说的,只是觉得你小子最近越发无聊了。那句话是你小时候常来看你的叔叔写上去的,就是他告诉爹,你的身体需要练那个心法的。…………他的名字你不要多问,他是你爹我道上的朋友,不让我透漏他的半点姓名,你小子不用在那乱想了!”
“哦~哦~”
啪,一拐棍打在卢迪伸到另一只椅子上的脚上。
“哎呀!”
闻声起舞,卢迪抱着脚大叫起来。
“臭小子,哦什么哦,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是上流人家,要有教养,你这样随便的坐姿,成何体统??”
抱着脚的那位现在是根本听不进去训话,他只知道脚好痛,在一旁拼命的揉脚。
老爷子看着完全不理自己只顾在一边喊疼的儿子,有种想干脆揍他一顿把他扔河里喂蛤蟆的冲动。
“哎~~~真是说不了你,我累了,别吵我”
卢迪冲着他的背影吐了下舌头,不料老爷子正在这时候回头。
“吵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摸摸自己正伸着的舌头,他识趣地赶紧收回口中,点头哈腰“爹慢走,爹走好……”
好容易送走了老爹,百无聊赖的他径自走回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