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镇有百十户人家,锄水婆婆长期孤居在杏树林中,平时来往的有限,到了镇上打听了几家,恰巧问到了桂氏眼下正在生产,奶水充足,当婴儿的乳母最恰当不过。桂氏在娘家闺名美言,嫁给刘金龙为妻。
锄水婆婆的妙计说来简单,桂氏生产之后未必细心,趁她睡着掉包身边的孩子,让她哺育,即便数日之后被发现,也无计可施,提前买通刘金龙,到时候锄水婆婆上门好言相劝,孤单妇人没好办法想,只能哑巴吃黄连悄然自认了,如此不但能保住杨宏复小命,且能掩人耳目,浑水摸鱼的事旁人不会知道,可谓是个上上策。
晁开霁听说找到了桂氏当乳母,让杨明艳暂住杏林中,他放心返回京城,一心想先联络失散的反清复明人士,共图后事,再联络他失散的未婚妻子,两人合计合计将来。
多数遗族不甘寂寞,在欲图救汉人大业于沧海烈火之中,锄水婆婆留在乡内杏林暂时照料两个孩子,毕竟杨红艳也是个孩子,她也乐的有事可做。
桂氏被最近常来玩的锄水婆婆掉包走了孩子而不知,反而喜滋滋跟她认了义母,让她照顾母子的起居,不久,锄水婆婆自荐杨明艳如何乖巧懂事,照看“孩子”如何细致周道入微,锄水婆婆在桂氏跟前嘱咐俩人以姐弟相称,众邻人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深信而为真,刘金龙对此也不以为意,反而是锄水婆婆背后言语拨弄,数月孩子面容张开,她逢人便说孩子面容与那刘金龙颇不相同,莫非为桂氏与他人私生,天长日久,舆论颇盛,刘金龙不免心生非议,对妻子多有冷遇,久而久之,邻居瞧出隔阂,闲言碎语瞬间尘嚣而上,让俩人口角拳脚相向,再无法以夫妻之道相处。
桂氏因坊间传闻孩子面貌不肖刘金龙,与婆家反目,正合锄水婆婆心意,桂氏前脚拿了休书回娘家,锄水婆婆后脚牵头搭鹊桥,娘家非她亲生,见面相处都是难堪,甚至无片瓦立足,暴雨之时她独自躲在漏雨屋檐下,浑身衣衫湿透无人关心,半月后,她顺利改嫁给了晁开霁的二叔晁俊德,问听这事让京城中的晁开霁暗笑,阴差阳错,顺理成章四人作了一家子,暗中照看更为便利。
晁俊德早年会些拳脚,在乡里谋了一份差——补事,差事比刘邦的亭长还要小点,农户家有事他要帮着张罗,农忙缺人了他得想办法凑,每月底让官家贴补些钱。他这年四十四岁讨了桂氏,由于晁开霁事先嘱托照顾两个小的,二人犯错,他心中虽有不喜,也不能开腔,只得暗中折磨桂氏,俩人婚后不足月,晁俊德对老婆拳脚相加,总之两人是各种理由的不和,据他的话说,老婆桂氏刁钻,不肯做饭伺候,只能饱以老拳教训教训,桂氏三天两头被揍的满脸是伤,终有一日,将将满月,便抛夫弃子回了娘家。
桂氏二婚,再嫁晁俊德后,怕人嘲笑,虽然天天被打,却不肯再离了,被打的狠了怕了,跑回娘家躲十天半个月,婆家对她不闻不问,一味挑三拣四的说差错,娘家那头是死活不养吃闲饭的,隔三天过两天往娘家送人,反复数次,两头都不耐烦,均闭门不纳。
杨明艳与杨开复俩个孩子由晁俊德一家抚养。
一年半年之后,桂氏满腹委屈在娘家炕席下坐着缝衣,突然觉得腹中胎动,她是生产过的人,自知是怀了孩子,自不知廉耻的去了婆家,一五一十的说了个仔细,婆家知她不是初婚初育,便也不以为意,只是免了她每月必须缴纳的口粮,让她前来夫家居住。
她问听婆家松口,便满心欢喜搭了顺风车回娘家生产,娘家人请人推算日子,觉得孩子是他们家的种,乃婚后怀上的,对桂氏就不像以前那么霸道,允许她每天自己做点好的自吃,少做点活,没事出去串个门子,顺带着给做了件新衣裳待产。
她怀着身孕不方便,需要杨明艳伺候,杨明艳心中万般不乐意,自己玩乐还未玩痛快,与村镇中诸英俊少年交往尚显时间短促,如今还要支应吃喝拉撒,便暗中催促晁俊德撵她回娘家。
晁俊德心中自有打算,眼看自己年近半百,眼前膝下无儿无女,将来不能在江湖中驰骋,谁来照顾吃喝,若是桂氏不计前嫌念在夫妻情分,替自己生一儿半女,将来自己也好有靠,带着儿女行走江湖,也好有个照应。
杨明艳心中岂能不知,半女半仆伺候着,便唆使英俊小哥暗中捣乱,意图让桂氏早些流产,也好早些还她个自由身,杨宏复由晁母照看,晁开霁夫妻偶尔回来照应,说些好听好话哄骗祖母,原本大清朝翻找的“孤儿”就这么失踪了,由江湖人暗中保护,倒没生一丝闲气,更没出什么岔子,一场原本的滔天大祸就这么轻轻松松给避过去了,从此一家人清贫和乐过着生活,晁俊德收心养性风平浪静伴着妻儿耕读。
如果人生都这么简单,世上就没这么多奇事发生了,偏偏晁俊德在媳妇儿怀孕期间喜欢上一个婢女丁香,这个婢女虽说长得胖些,可性情敦厚,对主人的话说一不二,做任何事从不肯逾越规矩半步。俩人偷摸好上了半年,婢女珠胎暗结,大着肚子不方便做那事,而且违背人伦,妻子被赶回了娘家,这让来了性欲的晁俊德苦恼不堪。
事有凑巧,晁家对面不远处是文化成家,两家常有嫌隙,前不久为争夺庙台头场戏打了一架,文家媳妇长得瘦高,模样好看,颇似乡里西施,但就是性格不好,就是人凶悍外加嘴不饶人,心机重,狠毒,随娘家人性格好斗,手脚并用不多时就将仇人撕做了两断。晁文两家打架的时候,文家的婆娘金荷趁乱上来揪了几把晁俊德的裤裆,巨疼之中,晁俊德瞬间败下阵来,差点让他断子绝孙。
让人断子绝孙的仇非小,气量不大的晁俊德每每想起此事,半夜气的难以安眠,越想越气恨不得杀了这乡间横行的婆娘。
晁俊德这二十年来反复的跟着清人作对,恨清人入骨,只要民间稍有风吹草动,晁俊德便欢欣鼓舞,恨不能祝其一臂之力,文家与清人谄媚,邻里都以其为不耻,笑其忘记了祖宗,但文家丝毫不以为耻,引以为荣。
晁俊德在田间地头转悠了几天,掌握了悍婆娘的干活作息规律,傍晚趁着没其他人,手持一把利刃把金荷截住,并拢双手拖进高粱地里,干净利索扒光上衣,拿利刃顶着她脖子,要她一丝不挂的死在田中,“要死要活,要死现在就给你个痛快,要活就听话自己把裤子扒了......”
伏夏之天,闷热难耐,此刻稍稍起了些凉风,晁俊德手持利刃将那婆娘从即可熟透的豆子地逼进了高粱地,这里的地不养别的庄稼,无非是高粱、黄豆两种。
因得了地气,此间的高粱棵棵都比壮汉高出一头,红黑色的穗头低垂,故而能藏的住人,俩人站在高粱地中,从此路过的人看不见,俩人搏斗着,往深处走,最后距离地头小路少说有一百二十丈。
夜幕降临之后,人人归家之心似箭,谁会想到在秋风瑟瑟的高粱地里即将酝酿出一桩杀人命案。
若文家婆娘金荷是个娇弱无计之人,只能任他屠戮,偏偏文家婆娘在闺中无人管教,母亲亡故的早,性情粗俗,听晁俊德这么说,自知哭喊无用,豪爽解下裤带,往晁俊德眼前一抛。
“姓晁的,你要是识相,就放我一马,咱俩的事今天就做个了断,你说怎么办,老娘都听你的。”
她宽松的粗布裤子一脱,露出白花花肉身,侧身一滚,安然躺在庄稼从中,就似一朵娇羞百合等着蜜蜂来采。
晁俊德本意是气头上吓唬她,扯光她上衣怕她逃出去,然后再考虑是否一刀结果了她,解了心头恨,若是她反抗不从,顺着这口恶气一刀结果了这女人,再抛尸荒野,任谁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不料这婆娘胆大,以色相诱惑,躺着伸出一手拉扯他的衣襟,仿佛在说你快脱了衣裳,来吧。晁俊德本不是厚道之人,欲望一起,见她迎合,也便蝶儿入了花丛一般。
事必,晁俊德嘴唇抽搐了几下,把威逼之话咽下,只管看她穿衣,放任行事。
事毕,文家婆娘起身穿袄系裙,拢住乱发,“听说你是个罅隙之人,容不得半点他人的不是,但却为人豪侠,算是个爷们儿,这事我不说你不说,就这么过了,想来想去,我那天差点断了你的子孙是我的错,小女子赔罪,你往后不要拿这事要挟我。”晁俊德听了这话,想起“万事败于妇人之仁”这句话,恐她泄密出去,连累自己全家性命,拔出利刃举过头顶,“这事没这么快完结,我心中这口气还未出完,这把刀非结果你性命不可,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出气的人。”
亮闪闪利器眼见就要刺中文家婆娘,文家婆娘闪身避过,“大叔,我与你姐焦恩熟络,她嫁给刘家为妻,家中办个骗人的会门,我常去入会,你看她的面子放过我,今晚苟且之事我半句都脱不出口的,此事说出去对我有哪点好处?我又不是三岁两岁嘴没把门的。”
晁俊德听她这么说再次放下刀,转眼又拔出利器,金荷再继续说好话求情,如此往复再三,下不得决断。
文家婆娘不停劝说,功夫长了也觉得厌烦,拿听来的话威胁他,“你家暗中协助亡明之事,我当家的可是知道的,我们死保大清,忠贞不渝,你看看这些天的争斗,你们何尝占据半点便宜,多少英雄好汉都被人按住把柄杀得身首异处,锅中的肉烂了还要往外提骨头,明里暗里都是我们大清占尽风光,你一人何足道哉,我一人死不足惜,你也可一人抵命,你三姐家中的白莲教会道门可是威胁朝廷,你家中的孩子过往尽管饶了三四圈,堵死了愚邻的口,可还是来路蹊跷,若此事惊动了朝廷,查出你们匿藏的就是朱三太子之后,恐怕你们全家离死期不远,即便清朝饶了你,明朝余孽也不会善罢甘休,定然割下你的头颅祭奠亡明。”
这话点到晁俊德死穴,晁俊德明面上是个孝子,对爹娘孝道有加,对姐妹更是有求必应,他爹四十年前反抗清军入关被杀,当年只剩孤儿寡母数人在世上讨活,泥土里刨食十分不易,因此他对老母焦氏十分孝顺,一提老母事必落泪数行。
晁俊德撂下刀,看着文家婆娘站起身施施然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