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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姑母与我家的特殊关系

1977年3月28日,我母亲突然病逝。我的两个儿子一个四周半岁,一个两周半岁,本来是在家中由我母亲看护的。那时蓟县的机关单位还没有实行星期天休假的制度,可是幼儿园休星期天。把孩子送幼儿园,虽然不用自己花管理费(双职工的双方单位各报销百分之五十),可是星期日一天孩子没人管。母亲去世后孩子怎么办,当时我们夫妻很为难。我母亲的葬礼结束后,姑母主动把我们的两个孩子带到她家去看护,一直到六周半岁后上小学才回到城里的家中来。

那时,蓟县城里的农妇为双职工家看婴儿,早晨送到保姆家,晚上接回自己家,每月给保姆工资10元钱。因为把孩子送到保姆家,只影响保姆挣工分,不影响保姆洗衣做饭等家务活。像这种在保姆家吃住的每月应该给十三四元,一人看两个小孩的约给25元保姆费。

姑母给我家看孩子,就不能去生产队挣工分了,必然会减少家庭收入。当我们提出要给姑母保姆费时,姑母说:“我俩现在不缺钱,你们家现在住房狭窄,需要扩建,你们先用着。等我们老了,挣不了工分时,你们的孩子也大了,也有富裕钱了,那时你再给我们点零花钱就行了。”

那时,姑母是要过继尹家二侄子一起在农村生活的,他们老了要由侄子当家,手里就没钱了。我们供他们老两口零花钱,也显得娘家人对姑母的重视,证明他们给我们看孩子没有白看,提高他们在尹家侄子夫妇眼中的地位。明白了姑母的这个长远意图,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当时也就没有给姑母保姆费,也是为了使她心里踏实,将来老了花零钱有保证。

我的大儿子1979年8月上学,在他姑奶奶家呆了28个月,二儿子1981年8月上学,在他姑奶奶家呆了52个月。两个孩子共在仓上屯呆了80个月,应支付保姆费1000多元。这些钱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可那时我的工资每月才四五十元,农村用二三千元钱,就可以盖一层四破五的砖瓦房了。

因为姑姑不要保姆费了,我家花钱就显得宽松一些了,也就把姑父姑母当成自家人一样。为让他们吃好喝好,家庭过日子缺什么少什么的,只要我们能够办到的,尽量给买来送去。如生活中需要的火柴、碱面、面起儿(发酵粉)、各种调料、炒菜搭配的杏仁、马蹄(荸荠)、金针、小香菇等罐头,蘑菇、木耳、黄花、腐竹(豆皮)、海带、紫菜、虾皮、虾酱、油丝粉等等,都是我们买了送去。

1984年以前,国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粮食、食用油、猪肉、棉布等都是以人定量的,凭票证供应的。

那时天津市供应非农业人口每人每月半斤食用油,我们每月都把一斤油买了送到姑母家里去。粮本上供应的粮食是百分之五十的白面和百分之五十的粗粮。粗粮主要是玉米面、也有些机米(南方晚季水稻,米质粗糙,属粗粮)。我们给两个孩子送去的都是白面,把供应的粗粮都留在家里。不过我们夫妻俩在家里也没吃那么多粗粮,因为城里的饭店可以用粗粮票买馒头、大饼和油饼。同时,还可以通过关系,从乡下水稻产区的农村里,用粗粮票购买一些好大米。那时,农村干部到县里开会、办事吃饭,要花粗粮票,都是由集体支出的。按照正常渠道,应由村里到国家粮站卖粮食换粮票。那些有水稻的村就碾一些大米,依照国家定价,收取粮票和现金,卖给上级的机关干部,既搞好了上下级关系,集体也无损失。当然,我家买来好大米也要给姑姑家送些去。1980年,仓上屯把土地分到各家各户,麦收后,姑姑家粮食多了,就不让我再从城里给我二儿子去送口粮了,同时还用小麦换面粉,送给我们家。

那时城里的非农业人口每人每月二斤肉票,可以随时到蔬菜门市部去买,要想买好肉,买肥肉也需早去排队。那时人们肚子里油水少,买肉都愿意要肥的。排骨、猪头、猪蹄和上下水(猪内脏),不要肉票,可也不在门市部公开卖,需要到杀猪的地方去走后门购买。农村人口不发肉票,一个公社(乡)每天杀一口猪,家里有事的需要起大早排队去买肉,或者是托熟人走后门去买肉,卖完为止。那时我家四口人,每月八斤肉票,大部分都是买来送到仓上屯去,让两个孩子和姑爷姑奶奶一起吃。因此,我每隔十天八天,就要骑自行车到姑姑家去一次,给他们送去几斤猪肉,顺便带回来一些姑姑院子里长的蔬菜。因为只是中午饭才吃肉,送去一次肉,大约可以吃两三天,每月大约有四分之一的午饭里都有肉吃,这是一般的农民家庭所办不到的,用我姑姑的话说“是沾了孩子的光,比村里人多吃了不少肉”。因为我妻子在城关供销处上班,除了国家发的肉票外,还可以从溵溜、官庄、逯庄子供销社托人买点猪肉吃。因为农村不发肉票,每个乡供销社一天杀一两头猪,大家随便买,卖完为止。农民家买肉一般需要起大早去排队买肉,恐怕去晚了买不到。但也有时买肉的农民少,剩下的肉就给城里的熟人捎回来。

每年春节前,我妻子还要托人从城关、逯庄子、官庄、溵溜的供销社买些肉或猪头、猪蹄、上下水(猪内脏),这些也要送到仓上屯去,让我姑姑收拾干净煮熟了,我们两家吃。

1978年春天,姑姑家要翻盖房,妻子就休几天假,把孩子接回家。那时没有包工队,不需要花工钱雇人工。谁家盖房要生产队长批准,由队长派人来帮工,所谓帮工,就是只管饭不给工钱,生产队也不给记工分。但是需要大家轮流去帮工,不能总派一个人去帮工,耽误挣工分的日子多了,谁也不愿意。一个生产队不能有几家同时盖房,那会影响集体生产的,而是要前后错开安排,每次只能安排一家动工。

请人帮工盖房管饭是需要吃大米白面和猪肉的,米面姑姑家里早就准备好了,猪肉需要现买。为了不因排队买肉耽误工,姑母就让我负责给买肉。那时还是计划供应,城里的非农业人口每人每月二斤肉票,那时我家四口人,每月八斤肉票,为帮我姑姑家盖房管饭,我又和同事串换十几斤肉票,每天上午请半天假,从城里买来六七斤猪肉,骑自行车送到仓上屯。那时蓟县的机关上班不休星期日,个人有事随时请假,好在过去盖房简单,速度快,四五天就盖完了。由于我每天上午去送肉,姑姑家盖房的伙食得到了帮工社员的赞扬。

那时有些廉价的轻工业品供应数量小,如五六十元一块的卫星牌手表,比公开销售的上海牌手表(17钻,全钢120元,半钢100元)、天津东风牌手表(19钻,125元)便宜一半,二角钱一尺的棉布,比公开卖的三角多钱一尺的也便宜的多,可这些便宜货往往都被商业职工内销了,柜台上公开买不到。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洗衣机等许多商品,虽然公开摆着,却都是要凭票证供应的。而且这些奢侈品的票证发放都是暗箱操作,也不知道是按照什么标准发放的,主管商业部门的领导手里都有“票”。我妻子是商业职工,可以和领导找“票”,为亲友买一点紧俏商品。那时就给我姑父买了一块卫星牌手表,给我姑姑家买些低价棉布和不收布票的人造棉、柞丝绸等做衣服的面料,还通过其他关系给姑姑家买些市场上没有的便宜东西。如买日本进口的尼龙化肥袋子、代替棉花做棉衣的蓬胶棉下脚料等。

日本产尼龙化肥袋子是白色的,面料很柔软,适合做单衣,也可以做被褥里子。生产公司把化肥改装纸袋零售,把尼龙袋子在内部销售,价格便宜,但是需要找熟人“走后门”才能买到。尼龙袋子上面有黑色的汉字商标,很难彻底洗掉,做成衣服后,还能隐隐约约看出字迹来。当时有句描写穿这样衣服的顺口溜:县里大干部,穿上抖落裤,前面“大日本”,后面是“尿素”。这也说明能够穿上尼龙化肥袋子改作衣服的人,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蓬胶棉下脚料是服装厂内部出售的便宜货,因为买棉花也要布票,而这些下脚料既可以代替棉花做衣服和被褥,价格也要便宜的多,只是一般老百姓买不到。

我们给姑姑家送去这些只有机关干部才能买到的内销低价商品,姑姑也感到很自豪。

姑父家翻盖房以后,还剩了些钱,就让我妻子找一张自行车票,花170元买了一辆飞鸽自行车。那时,农村老百姓多数都是买二手自行车骑,因为他们没处去找自行车票。那时,自由市场上八成新的飞鸽自行车就可以卖一百七八十元,有的高达二百元。能买到新飞鸽自行车的人,自己骑二年再卖了也不赔钱。我姑父能够骑上新飞鸽车子,也是令村里人羡慕赞叹的,他也感到很自豪。

姑母给我家看孩子不要保姆费,使我家有了积蓄,可以改善居住条件。

我家祖居蓟县城内西南隅林家胡同,1959年县医院扩建时把林家胡同拆迁了。当时的政策是不给划拨房基地的,只能用拆迁费购买旧房子,我家就在西北隅钱家胡同买了半层正房和半个宅院。自1960年以来,我家只有半层四破五旧瓦房,一直与原来的房主老钱家共用一个堂屋,两家一起住了二十多年的对面屋。因为将来孩子大了要分屋,1979年春天,我又花400多元在后院扩建了20平米的一间大屋。

1979年8月,大儿子回到家里上学,二儿子继续留在仓上屯姑奶奶家,我送去的粮食少了一份,猪肉等副食品还是经常送去。

后来我家对门屋老钱家在别的院里盖了新房,要出售那半层旧房。1981年5月,我从信用社贷款1000元,花1700元把老钱家的半层房买了过来,使整个院子都姓孟了。

我去仓上屯时,把买了对面屋半层房的消息告诉姑母时,她很高兴,说好不容易才成独门独院了。当她听我说借了一千元贷款,每月支付6元6角的利息时,就从墙柜底下掏出600元现金来,让我拿去先偿还贷款,以便少花点利息。我说那半层房租出去的房租是每月7元5角,比利息还多,推辞不要。我说:“我们每两个月还一百元贷款,有二年就还清了。我不愿欠个人的帐,连我岳父家有钱都未去借。”

因为那年代欠个人的帐,你就必须省吃俭用尽快还清,如果买点肉和水果吃,别人都会讥笑你。而欠银行的帐,没人催要,每月少还一点钱,多支付些利息就行,吃好的穿好的也没人讥笑你,所以我说不用姑姑家的钱。姑母知道我的顾虑,她说:“这钱你就拿去吧,不是借给你的,也不用你还。家里过日子的东西你们都给买来了,别人买不到的东西,我家也有了,我们就知足了。我留这些钱也没用,就算给你报销买东西的钱了,等你们有富裕钱了,多给我们买点东西就行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不要这笔钱,姑母就会伤心了。我知道姑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脾气,处处都要表现的比别人强。给我看孩子这几年,别看她没有亲生儿女,生活上比那些有儿有女的也不差。可是再过几个月,我的二儿子也要回城里上小学了。两个孩子都不在她家了,按常礼除了过年过节外,我也就不再去她家了。她怕那样太冷清,也怕人家说:“不给人家看孩子了,没人经常给你送肉了吧。指望别人还是不行。”她把钱交给我,一是为让我少支付贷款利息,另外也是暗示我以后还要和孩子在那儿时一样,经常带着东西来看她。姑母暗地里给我钱为的是面子上好看,让左邻右舍都看到娘家的侄子对她多么关心,给我们看孩子没有白看。她的这种做法,其实就是绝户老人的情感投资,也是放出的人情债,需要我以后慢慢偿还的。如果我拒不接受,她就会认为我以后不愿意和他们多交往了。

为了慰藉绝户老人的心,我就接受了这600元钱,用这笔钱提前偿还了信用社的贷款。

那时姑母采取的是两条腿走路方针,一方面要过继尹家的侄子,把家产交给他,和他一起生活,由他养老送终。同时也暗中资助娘家的人,让我们为偿还人情债经常来看她,明着给她买东西,在乡亲们面前给她脸上增光。尤其是以后要和侄子尹春和侄媳妇一起生活,更需要娘家人为她撑腰,免得因为是绝户被人看不起。

那时改革开放刚开始,农村发家致富的还不多。在我们孟家几个侄子中,我家是非农业,双职工。按照当时的政策,即便我的两个儿子考不上大学中专,国家也给安排工作,而且两个孩子从感情上和她的亲孙子一样,把钱放在我家她也放心。她也相信我不会昧着良心黑了她的钱,一定会把钱花在她们身上的。这样让晚辈人转着弯的给她花钱买东西,要比她自己直接去买还好看。不仅在村里提高了她的威信,同时也显得我们慷慨和大方,提高了我们孟家子弟的名声。这个一举两得的事,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们就按照姑母的意愿,继续交往下去。

1981年8月,我二儿子回城里上学以后,每过一两个星期,就在星期六下午,买二斤猪肉和香肠等食品,把小哥俩送到汽车站,让他们坐班车去仓上屯姑奶奶家过星期,在那里住一夜,星期日下午再回来。有时姑父骑自行车来城里给我们送蔬菜,顺便把两个孩子载到仓上屯去。有时买的肉多,星期日中午吃不了,还用饭盒把顿好的肉或是炸好的瓤豆角,让两个孩子捎回来。家庭日常需要的生活用品,我们还是从城里买来送到姑姑家去,和孩子在仓上屯时一样惦记着老两口,这就使他们感到很幸福。

1983年以后,姑父姑母与弟弟尹克富家闹矛盾了,也不再过继尹家侄子了,就一门心思放在我们孟家人身上了,尤其是对待我的两个孩子,就像亲孙子一样关心。我们孟家的弟兄姐妹们也把照顾姑父姑母,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我们为安慰他们老两口那孤独的心,就像孝敬自己的父母一样对待他们。尤其是我的两个儿子,在姑奶奶家生活了几年,对姑爷、姑奶奶的感情超过了自家的爷爷与后续的奶奶,我们家和姑姑家的经济交往也超过了自家的老人。从小学到高中的九年中,有的星期六和星期天、寒假和暑假,他俩都要去仓上屯姑奶奶家,家里、地里的农活也帮着干,每当他们干活闹累时,姑爷和姑奶奶就说:“好好学习吧,考上大学后就不受这苦大累了。”两个孩子从小就在农村参加农业生产,从小学生时捡麦穗、捡谷穗、捡豆粒,到中学生时跟着割麦子、掰玉米,抱麦个子搬玉米秸,庄稼地里的体力劳动也对孩子的学习起到了鞭策作用。他俩均已优异成绩考入重点初中和重点高中——蓟县一中,1991年和1993年,先后考取上海复旦大学和电子科技大学(成都)。读大学后,他俩只能在寒假暑假,再去姑奶奶家住些天,遇到农活还要帮着干。从小学到大学,每年春节,他俩还要轮流去仓上屯姑奶奶家里过年,为的是避免两位老人孤单。一直到哥俩陆续结婚后,才不去仓上屯过年了。

我的两个儿子上中学后,学校课程紧了,星期日有时也上学,就由我骑自行车去仓上屯。因为那时蓟县的机关单位也休星期天了,家里没事我就去看望姑父和姑姑,每月至少去两次,有时家里有了新鲜东西,则要去三四次。后来我的两个儿子陆续去外地上大学,我还是每月至少去两次。1995年我有了摩托车,同年的星期天改成双休日了,更有空闲时间了,我每个星期都要到姑姑家去一次。2003年底,我买了夏利车后,还是每个星期去一次,而且不仅自己开车去,有时我妻子和小孙子也跟着去。在我们小孙子的印象中,姑太爷和姑太太是比家里的单独过日子的“老太爷”(曾祖父)和“老太太”(曾祖母)还亲的。

这么多年来,我每次去姑父家,都要买些猪肉和熟食,或是猪肉和点心、水果等。除了吃的以外,我们还给姑父姑母买一些其他生活用品,如遇到物美价廉的衣服、小石英挂钟、手表、电风扇、小煤气灶等。

1984年之前,生活必需品还是计划供应,工资低物价也不高,两个孩子去仓上屯一次,买二三斤猪肉和一些其他食品,有四五元钱就够了,一个月去两三次,一年下来大约花一百多元钱。1981年姑姑让我偿还贷款那六百元钱,可以给他们花五年。

1985年国家进行工资改革,我们的工资成倍增加,除粮食外其他票证都取消了,鱼肉等副食品价格也成倍增加,这时期再去一次姑姑家就需要花十来元钱了,全年大约需要二百多元了。1987年我家拆了旧房盖新房,这年秋后,姑父又送来一千元,让我家在新房里添置家具,我家用这笔钱买了一台洗衣机和一台电冰箱。1988年全国兴起抢购风,物价进一步上涨,在那时的工资和物价状况下,每年为姑姑家买东西要花三百元了,这一千元又可以为姑姑家花三四年。那时姑父在村林业队上班,每年秋后结算分红时,姑父都给我家送来五百元钱,先后送来三次共一千五百元。

1994年国家再次工资改革,工资和物价又成倍增长。1995年后我每星期去一次仓上屯,每次要花十多元,一个月至少去四次,要花五六十元,全年要花六七百元了。1995年,姑父在道班做小工挣点钱,年底给我家送来一千元。1996年底,姑父又把平时做小工挣的钱送来一千元。用我姑父的话来说:“现在我还能挣点钱,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你们惦记着我们,把平时吃的用的都给我们送去了,我们就知足了,用不着花你们的钱。”我姑姑也说:“现在我们能够自食其力,就不用你们资助,帮我们把东西买来就行了,不能让你们搭钱。”他们的这种不想占别人的便宜,维护自己的尊严的想法,我们也能理解,所以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总的看这十五六年中,姑姑家共给我们五千一百元,到2000年也就全给他们买东西花了。但是,姑姑为我们看孩子没收保姆费的人情债,我们牢记在心,继续履行着保证他们老了有零钱花的承诺。到2000年时,工资和物价还是逐步增长,每星期去一次姑姑家,买猪肉、香肠、点心水果等需要十六七元,或者二十多元了,每月大约要花一百元了。这时姑父姑母已经七十多岁,没处去挣钱了,我们就要兑现保证他们老了有零花钱的承诺,每个星期去一次,给他们送去猪肉和水果。

这时姑父姑母已经七十多岁,没处去挣钱了,我们就要兑现保证他们老了有零花钱的承诺,每个星期去一次,给他们送去猪肉和水果。

由于我们每到双休日都要去姑父家,都要从他们家附近的肉铺和副食超市买东西,和白庄子卖肉的马师傅及超市老板夫妇都熟悉了。他们说:“你们一个星期来一趟,花二三十块钱买肉买水果,一年下来得多少钱啊,亲生的闺女儿子也办不到啊。”我说:“我们是双职工,两个人挣工资,每月有工资十分之一的钱就把老两口哄得欢欢喜喜的。”的确,到2003年时,我的工资也逐渐增加到二千多元了,加上妻子退休金,全年约有三万元的收入,每月花百八十元,一年花一千多元给姑姑家买东西,也的确算不了什么。

除了我们每星期一次买些东西去姑姑家之外,我的两个儿子参加工作后,更舍得给姑爷姑奶奶花钱买东西。他们回蓟县探家时,都要带着媳妇孩子去仓上屯看望姑爷姑奶奶,除了带食品之外,有时给二百元,有时给三百元钱。另外还给姑奶奶买了电饭锅、电冰箱、轮椅、单衣服、羊毛衫、保暖服、羽绒服等生活用品。

那时,我们都以为姑父年纪大了,没处挣钱去了,不会再给我家钱了。没想到2006年,仓上屯卖给当地驻军一部分土地,每人分了一万元钱。姑父到城里给每个侄媳妇和侄女伍佰元,我妻子当时未收。因给部队腾地,有几户农家拆迁,要到村东重新建房。正好把我姑姑家那块不能种麦子的二等地划为新的房基地了。过了两个月,村里又给我姑姑家青苗补助款一万三千八百元。这笔钱原来没想到,也可以算一笔意外之财,姑姑又给我了。并且说:“这笔钱就不告诉大伙儿(指孟家的人)了,你拿去吧。这几年给我家买东西花了不少钱,以后还得继续为我们花呢。这钱也不是白给你的,是存在你们那儿,零碎给我们花的。”以每年一千多元估算,这笔钱可以从2001年花到2012年。俗活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那时他们都八十四五岁了,也到“坎儿”了。

姑母是个性格要强的人,一旦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就不愿接受别人的怜悯和资助。这几年我们给他们花钱买东西,一来是要偿还保姆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二来是看他们无儿无女,命运可怜而行善做好事。但是,她宁愿别人欠她的情,也不愿她欠别人情。他们要活的体面,活的理直气壮,不愿意接受“嚼来之食”。所以,一旦有钱了,就要给我报销已经为他们开支的费用。由于这笔意外之财,使得我前五年为姑母家买东西花出去的钱得到了补偿,也为后来继续为他们家买东西作了预付。直到2011年9月这段时间里,除了我自己开支的汽车费用之外,每年为姑母家买东西,花的基本还是姑母给的钱,我还是欠着“保姆费”这笔人情债。

总之,姑姑并没有白要我们买去的东西,除了多次给我家钱,报销了给他们买东西的开支。同时,还供着我家食用的大部分蔬菜。姑父家的宅院很大,种了好几种时令蔬菜,春季的菠菜、韭菜、小葱,夏季的黄瓜、豆角、圆白菜,秋天的大白菜等。每次我或者两个孩子去仓上屯时,都要用猪肉换些蔬菜回来。1988年至1994年期间,我家也在前院东面开辟了十多个菜畦,也种了几种时令蔬菜,这几年基本上是吃自己家的蔬菜。1994年我在前院盖起五间东厢房,就没有种菜的地方了,吃的菜大部分是姑父家的。

另外,从我母亲去世后,我们一家人的棉衣服都是姑姑给拆洗重做的。在1995年以前,市场上没有出现保暖内衣,那时人们在冬天都要穿手工缝制的棉袄棉裤。那时的棉袄棉裤都是棉花絮的,棉絮不能用水洗,必须拆开棉衣单洗布料,然后再添加一些棉絮,重新缝好。翻棉被、翻棉袄和絮棉花都是家庭妇女的技术活,许多年轻妇女都不会做。我妻子也做不好棉衣和棉被,所以,每年春天脱了棉衣,把全家大人孩子的棉衣拆洗完毕后,再把衣料、棉花套子和需要增添的新棉花送到姑姑家,由姑姑抽空重新做好。过去的棉被没有被罩,只是绷被口,拆洗被口,棉被也需几年拆洗重做一次,这些活也是姑姑帮我家做的。后来有了整个被罩,才不用拆洗棉被了。1995年后,市场上出现了可以水洗的蓬胶棉的棉衣和保暖内衣、羽绒服等,我们也不穿过去的棉袄棉裤了,这才不用姑姑给做棉衣了。

俗话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古人云“预想取之必先予之”,姑母虽然没有文化,她却明白这个辩证关系和处世之道,这就为她晚年的生活依靠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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