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
拓跋明慧就了宁儿的问句,缓声重复了一遍,秀美脸上忽然显现出异样神色,似有三分愧疚三分得意,更似……有三分的不甘心。面上一番阴晴变化,明慧嚅了嚅唇,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来——
“皇后娘娘何不亲自去问皇上?”
此言罢,拓跋明慧敛裾行了礼又道:“奴婢还有公事在身,便就此与娘娘及公主告辞了。”言毕反身离去,神态间竟流露出几分讥诮之意。
“慧姑娘她怎么……”
宁儿立在当地,心中几番疑惑,口中说着,转了头去看凤曦,却见凤曦也是一番丈二金刚模样,道:“小慧姐姐这是怎么了,原先、原先她才不是这样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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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纹云的兽型香炉里,有丝丝带着香气的白烟顺着炉盖袅娜而出。章含殿里的黄铜梳妆镜前,随意地凌乱搁置着几样做工精细的女子首饰。
曳地的红色鸾帐里,一双俪影正交颈而眠。
被燕起牢牢拥在怀里的宁儿,小手在他胸前轻轻摸索着,软嫩的指尖,在触到燕起胸口那块凸起的新疤时才顿了住,红唇微启,逸出无声的叹息。宁儿睁开一双毫无睡意的美眸,目光在燕起刚毅俊挺的面上逡巡一番,小小身子,复又向他怀中拱了拱。
然而那轻而软的几下触摸,已让浅眠的燕起醒了来。
闭着眼,他的大手在宁儿凝脂般滑嫩的脊背游移,懒懒开口,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睡不着。”
“睡不着?”
燕起缓缓睁开眼来,目光滑过怀中小人儿红晕未退的小脸儿,“我以为我刚才已经把你累坏了。”
“说什么浑话!”
宁儿闻言撅了嘴,忙探手捂住那张坏嘴,“不许你总乱说!”
燕起浅色的眸子里漾出满满的宠溺与温柔,伸手将她的小手拉下,握在掌中,这才笑着翻身覆住宁儿,道:“好好,我不说,我用做的……”
“不准不准!”意识到男人话中的意思,小女人疾声叫了起来。锦被里的一双纤细腿儿连连乱踹,又将锦被裹了满身——
“你这昏君,我、我是有事情要与你说……”
“唔……那也要等会再说……”伸臂将小人儿连人带被子捉了回来,燕起呵呵笑了起来。
可餐秀色在前,“昏君”哪里还肯听她将话完完整整说完,男人口中说着,却已无赖般欺了上来。
感觉到蛰伏在体内的野兽又开始变得巨大,小女人只红透了一张芙颜,懊恼挫败地**出声。
但很快的,那原先满是气恼的声音就变了腔调。~~~~~~~~~~~~~~~~~~~~~~~~~~~~~~~~~~~~~~~~~~~~~~~~~~
终于等到男人偃鼓息旗,天色已朦朦亮了起来。似乎只是睡了片刻,宁儿便察觉出身畔的男人要起身。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她柔声问道:“要早朝了么?”
“嗯。”
燕起轻声应她,探手抚了抚宁儿那头让他爱不释手的滑顺青丝,复起身披了内衫,却又坐回床畔,低声问道:“小东西,你昨晚要与我说些什么?”
“……”
瞌睡虫一扫而光,宁儿坐起身来,微微蹙了眉头,伸手指了指燕起的胸膛,道:“那新伤……是怎么来的?”
“这个么……”大掌轻扫过胸口那处疤痕,燕起掀唇一笑,“自然是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之时留下的。”
“你莫要糊弄我。我认得的,那是箭伤。”
红唇撅了起来,小脸儿上的表情好不严肃,“快告诉我。”
“是箭伤没错。”
燕起点头,笑了笑,道:“对敌之时难免受伤,我这个么……是流矢所伤。”
“骗人!”
娇嗓带了几丝怒气,细致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若是流矢,自当劲力不济,又怎可能端端正正射入胸口正中?你那副铁甲,当是精铁所铸,那枝箭居然可以穿透铁甲伤你至此,开弓之人当有多强的臂力?流矢……流矢才不会有如此强大的劲力!你、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受这样重的伤……”
“好,我说,你莫急。”
燕起摇头轻叹一声,将发怒的宁儿揽入怀里,“我带兵赶回宛城的路上,遇到你舅舅莫昊远率领的联军。”
“那这伤,便是舅舅他……”宁儿闻言迅速明白过来,只是片刻,明艳的面庞便陡然黯了下去,“还能有谁有这样强劲的臂力……我早该猜到的。”
明眸敛了下来,宁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小嘴张了张,复又问道:“那这伤……可与慧姑娘有关?”
燕起闻言一呆,继而点点头,微笑道:“这都能猜到,我的小皇后当真是神机妙算。”
“什么神机妙算。”
宁儿低低咕哝了一声,抬眼道:“那就是因为……因为救慧姑娘,所以你才被舅舅重伤的,对不对?”话语中隐隐透出几分责怪之意。
“……”
燕起不语,半晌才道:“宁儿,当时情势危急,小慧是师父的女儿,又是与我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子,我不可能不回身救她,所以……你莫要怪小慧。”
“我明白的。”
伸手执起燕起的大掌,将脸儿凑在他略有粗茧的大掌上蹭了蹭,宁儿垂了头,低声道:“燕郎,我很对不起……”
“傻。”
一个字,混合着满腔怜爱的吻轻柔落在小人儿眉心。
“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燕起低叹着,语气里却有着几欲将她溺毙的柔情倾泻出来,“你是你,他是他。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便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可好?”
“嗯,好。”
宁儿口中轻声应了,却不禁又想起昨日拓跋明慧面上那异样的神色,摇头努力抛却那一幕,张口又问道:“你我大婚之时,怎不见拓跋师父?”
“师父隐居昆山已久,我本打算过些时日,便带你去昆山亲自拜谒他老人家。”
燕起说着站起身来,回头凝着宁儿,似是发现了什么,忽地又道:“你莫要担心,师父是个明事理的人,断断不会因为……因为你出身莫家就为难你的。”
口中说着,他俯首吻了吻宁儿的嫩颊,微笑道:“更何况,你现在姓澹台。”
“好得意么。”
觑着燕起一张带笑的俊脸,宁儿大眼儿转了几转,忽又问道:“我在宛城外军营之时,凤曦曾言道你与明慧姑娘曾有婚约,此事可是真的?”
“凤曦这碎嘴的丫头……”
燕起摇头苦笑,道:“我可以说是在拓跋师父的军营与阿泽和小慧一同长大,我三人感情一向深厚。小时一班伙伴们在兵营里玩些虚凤假凰的娶新嫁娘的戏码,曾言道要小慧长大了做我的妻子……”
“哼。”
“不想这些游戏之言被拓跋师父知道了,便说……”
“我生气了。”
“儿时哪明白那许多,长辈们说些什么,我便……”
“本、宫、生、气、了!”
“嗯?”
“看拳啦!”
几刻之后,急于证明自己“清白”又后知后觉的启泰帝,那一向刚正明朗的俊脸上,带着打翻醋坛的延宁皇后的小拳印,匆匆上了早朝……
躲在被窝里的小醋坛却在皇帝离开之后吃吃笑出声来,只因为男人临去时捂着脸颊的吃瘪模样,和他万分窘恼的那句“不过是小时候扮家酒的戏言罢了,待我下朝回来收拾你这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