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七月初七,有鹊桥相通牛郎织女相会。
人间七月初七,更有天遂人愿,三生盟誓缔结。
往日里赤瞿内城戒备森然的祖庙,这一日却是朱门洞开。天未亮之时,便有文武百官齐齐罗列于那百级高阶之下。然而队伍最前列,并不见燕起的两位兄长,唯有一身华丽宫装的长公主凤曦,正踮了脚尖,频频望向来处。高阶之上那高大如天神般挺拔的身影,此时正负了手面向与祖庙而立。
及至卯末未出,随着礼官一声长长唱和,站立多时的满朝文武,早因那盛装而来的佳人噤了声去……
金缕绣鞋步香阶。
松开宫人搀扶的手臂,莫宁儿款款迈上那百余级的长阶。抬首,凝目,宏伟太庙之前,玉阶至高之处,那身着了暗红锦纹袍服的夏国君王,方自登基一月余的启泰帝,正向她颔首而笑。那是她威仪赫赫的帝王,她白首偕老的良人,她的……燕起。这样想着,宁儿艳红的唇畔笑花绽放,足下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柔嫩的小手落入宽厚大掌的那一刻,她侧首一笑的妩媚风华,粲然间光华流转,让人屏息。
红袍的帝君牵起她的手,缓缓步入祖庙大殿之中。
殿内檀香轻烟袅袅而起,将那沉沉罗列于龛上的十余黑檀木所雕牌位映得氤氲朦胧。矮身跪于蒲团之上,早有宫人将点燃的三柱青香交于二人手上,燕起双手将之执在额际,闭目,俯身,叩下头去。
叩首已罢,宁儿却听燕起口中祝祷之声朗朗响起,祝曰:
“姓者,生也,一始祖生百世,而此姓不改;族者,属也,子孙共连属以追其远谊,至重也。炎帝之姜,黄帝之姬,舜之嬀,文王之沈,太公之吕,太伯之阎,晋穆之韩,厥初皆同姓。今而后,凡我宗盟,皆曰吾知吾宗耳,虽千百世而相连属,可也。其特崇斯义,要以修为君敦本之道,生子孙孝悌之心,非苟焉已也。今澹台氏子燕起,娶妻煌国莫氏之女,惟愿白首不离,共效百年已矣。鉴临伏惟。”
颂声绵长,而燕起的语声浑厚低沉,听在耳中,回荡在殿中,便生了隆隆之声。宁儿垂下眸去,耳中听得,心中更是几番滋味滚滚而过。两人初识之时,她是煌国即墨侯府里不识情愁的笼中鸟,他是来历不明的妄为刺客。然而世事果如人们所说,当真难料。谁又能想到,今时今日,她已随着燕起跪在这夏国皇家的祖庙之中,礼毕之后,她莫宁儿的名字,将会载入澹台氏宗谱之中。然而令她最最欢喜的,却是她的名字,会出现在澹台燕起之旁,及至千秋百世,都再不会与他分离。
莹白皓腕间传来热度,燕起再次携了她的小手,转身重回那高阶之畔,自上而下,睥睨着阶下那密麻而立的臣子。长臂探来,轻箍住她的肩头,大夏国的新君,启泰帝澹台燕起那雄浑有力的嗓音缓缓响起——
“天佑大夏,国祚绵长!”
“天佑大夏——国祚绵长——”百官齐齐下跪,那长而悠远的山呼之声,响彻在整个赤瞿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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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乐喧闹之声未停,启泰帝的寝宫之内龙凤红烛高烧,却是一派安静。
忽地,“咕噜噜”几声响,坐在喜床之畔的宁儿已哀哀叫了起来。珠帘后的绝艳丽色已有了几分疲惫,她揉了揉空乏的肚腹,撅嘴对一旁的七七叫道:“七七,我好饿喔。”
“哎啊小姐,你可轻声些。”
七七忙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悄声道:“那几个聒噪的喜娘方才出去,小姐你可别又大了声音将她们招回来。”
“可我好饿。”
宁儿也压低了声音,小手绞拧了衣角,道:“桌上那盘饺子好像很好吃诶,你盛一颗给我吃罢……”
“我的好小姐,你再忍忍好不好,皇上就快来了。”七七揖着,才又要说些什么,便听寝殿之外,远远便有高呼“万岁”之声响起。
“来了来了!”七七叫着,忙要宁儿重新端正坐了,又笑道:“待皇上进来,小姐你便可同他一齐吃些东西了,七七这便下去了。”
口中说着,小丫鬟动作甚是利落,忙自顾自跑出去了。不多时门扉开阖声响,男人沉稳踏实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宁儿抬首,只觉头上一轻,那繁复美丽却沉重无比的凤冠便被燕起除了下来。
“饿了罢?”他噙了笑,看着面有恹恹之色的小皇后。
“嗯嗯。”宁儿口中胡乱应了,却直接绕过燕起,当先坐在锦凳上,却不提箸,扬手招呼他道:“快来,一起吃啊。”
“好。”燕起应她,转身走到桌旁在凳上坐了,伸手执起玉箸,夹了盘中一只小巧晶白的饺子,张口咬去一半,另一半则递在了宁儿红唇之旁。
“为什么只给我半个。”宁儿觑他,却仍旧张口将那半只小饺子吃了,嚼了几嚼咽下去,小小眉头却蹙了起来。
“这饺子怎么——”
“生不生?”燕起忙打断她话语,笑着觑她皱起的小脸。
“生啊,怎么不生……”红唇撅起,宁儿絮絮抱怨着:“你这小气皇帝,饺子只这么小小一颗,居然还是生的,故意欺负我对不对……”
燕起笑而不答,又端起桌上那一小碗喷香的面条来,伸筷夹了送到她嘴边,笑道:“贪吃鬼,不是还有这面呢么。”
“可是也还是只有少少一碗,唔……这面条好好吃……啊啊你不许与我抢了!”
抗议徒劳,宁儿眼睁睁看着碗中另一半面条进了燕起口中。眼见桌上再无甚食物,只有两只被红线栓系连起的小小薄金盏中盛了碧色酒浆。宁儿微微撇嘴,素手伸出,执起一杯递给燕起,另一杯自己拿在手中,抿了唇儿笑道:“‘合卺酒’我却是不能一个人喝的。”燕起摇头笑她娇憨,探臂过去与她交缠,两人分别饮下各自盏中的酒浆。小小一杯琼浆不能醉人,然而红烛之下,一团胭脂般的晕红之色已浮现在宁儿娇俏脸庞之上,燕起探手过去将她发髻解散,那一头乌顺青丝便流泻而下。
眨巴着晶莹美眸,宁儿微微垂了头,轻声道:“我们又要跟昨晚……一样了吗?”
燕起站起身来解去衣襟,精壮结实的刚健身躯只着了裤子,便好整以暇地坐在床畔,支了颌道:“不然,你想怎样?”
“我……那个……”大眼儿左瞟右瞟,她站起身来,小声道:“可是我还很饿啊……”
“我同你一样饿。”
男人的沉嗓吐出话语,却是话中有话。
“宁儿,到我这里来。”
“喔。”小脑袋点了点,她站起身来向他走过去,不料却被男人一把攥住皓腕搂抱进怀里。“你既嫁了我,自然要听我的话。以夫为天,以夫为首,懂不?”燕起粗粝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樱唇。
“懂啊,‘出嫁从夫’嘛,你当我傻呀。”她圈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膝上。
“所以,只有夫君先吃饱了,为人娘子的你才能去吃,对不对?”他诱哄她。
似乎有点道理……“嗯……”宁儿浅浅点头,美眸眯了起来,忽然道:“你想说什么?”
“吻我。”
男人向后仰靠在枕堆里,眸色深了下去,“不然我不会喂饱你。”
“才不!”
挺秀的小鼻里发出哼声,新科小皇后骑跨在她的皇帝夫君腰身之上,昂了小下巴,叫嚣道:“待我尝尝你这把老骨头是什么味道……”
话一说完,雪白贝齿已咬上身下男人的项颈。
不好吃!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轻盈娇小的身躯坐在燕起腰身上,宁儿低头用牙去轻咬他的脖颈,他的胸膛,他的肩膀,然而这可恶的男人却绷紧了肌理,让她硌疼了一口小牙。
“……咬不动。”
宁儿抬起头来皱了皱鼻子,燕起眼中那深浓的温柔与唇畔的笑意,似乎鼓励她继续对他施以“暴行”一般。“老骨头才有滋味……”他闷声笑了出来,笑声沉沉从胸腔传来,震动了身上的小人儿。鼻中轻哼一声,宁儿着恼地张口咬住他的唇,边咬边道:“叫你笑,叫你笑……”然而身下的男人,那双大手却慢慢滑下她的背,轻而易举地褪去她的嫁裳与亵衣。
一声轻吟从忙着啃咬他肌理的小口中溢出,燕起觑着她逐渐泛起红潮的妩媚小脸,笑问道:“敢问皇后娘娘,今晚……可是要在上面?”
“嗯?”小拳儿抵在燕起胸膛之上,眸中水光朦胧的皇后娘娘讷讷开口:“我?上面?”
“笨蛋。”
燕起低笑一身,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膝盖顶开那双纤细修长的腿儿。
“不不不!”
小手捂住羞红脸颊,“你闭嘴,不许说话!”
“唔……小皇后果然很听话。”男人邪恶的语声响起,伴着得意的低笑声,“感觉到我了吗?”
宁儿在他臂膀上掐了一把,咬紧了红唇死不做声,然而那绯红的脸颊却泄露了答案。
燕起俯下身去啄吻着她脸上的红霞——
“我喜欢你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