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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檀郎未语笑不答

天色已全黑的时候姬风才回来。

燕起在宁儿房中听到他“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微微皱了皱眉。

“小宁子!小宁子!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姬风一路吵吵嚷嚷,“砰”地一声推开房门。却见燕起坐在床畔凳上,扭头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燕、燕兄?”姬风右手里兀自高举着一个糖人儿,左手中握着一个油纸包包,诧异道:“小宁子怎么啦?”见燕起伸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姬风忙伸手掩了自己的嘴,轻手轻脚走近了来,看向床铺里犹自不醒的宁儿。

“小宁子病了呀……”姬风看了宁儿带着病态的红晕脸色,“怪不得我一大早敲门喊她一起去街市她都不应声。”

“原来你是去街市了。”燕起言毕,垂首望着宁儿,浅棕眸子里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着急,“下午已经服了药,可是热度还没有退下来。”

“药方呢?拿来给我看看呀。”姬风摊手向燕起

燕起心下疑惑,开口问道:“你要药方做什么?”嘴里问着,还是将袖中的药方递给姬风。

“嘿嘿,不是我老王卖瓜,兄弟我好歹也精通歧黄之术呀!”姬风将那糖人儿一把塞进燕起手里,夹手拿过药方,走进房里就着油灯看了看,“荆芥、生姜、苏叶……这是药效平平的‘五神汤’嘛,哪里比得上我姬氏的‘十全大补汤’来得好!”说罢扭头看着燕起,“燕兄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站在房门口的燕起就这么举着那五彩斑斓的糖人儿,看着姬风又如来时一般“噔噔噔”跑下楼去。

正要进房关门,突听楼下厅堂里一阵吵杂,凝目看去,竟是四个面目粗犷,身形魁梧的紫衣大汉正在吵嚷。

为首的大汉进得客栈,一把揪了掌柜的衣领,粗声问道:“掌柜的!你这几日有没有见到一个高矮这般,胖瘦这般,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说着,另一只大掌比划了一下。

那掌柜被一把攥住衣领,着实骇了一跳,听了大汉口中所言,当下陪笑道:“这位大爷,小店虽算不上是宾客盈门,可是这每日里来去的年轻公子也不少啊。小佬儿怎知您要找的是哪位呀?”

大汉闻言一脸横肉抖了几抖,哼声道:“少跟老子说这些!方才我有弟兄见了,我们要找的人正是进了你这家客栈!你若不承认,那我们自己搜便是了!”

说罢放开了掌柜,大手一挥,身后另外三人便欲挨房搜人。

那掌柜忙去拦了,连声叫道:“大爷大爷!有话好说呀!您这样乱闯乱搜,叫小佬儿如何向其他客人交待?”

那大汉一把将掌柜推开,“少废话!”

燕起看了几眼,正欲回房,却见姬风端了满满一大碗乌其抹黑的汤药,口中直喊着“烫烫烫烫烫!”,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来,将那碗往燕起手中一放,忙又跳着脚去捏自己耳朵,“烫死小爷了!”

楼下几名大汉听得喊声,齐齐向楼梯上望来,为首的紫衣大汉大喝道:“找到公子了!”

姬风“啊呀”一声叫,忙反身下楼向大门跑去,口中喊道:“燕兄明日午时城郊亭见!”不待燕起回答,已跑出了客栈大门,速度极是迅速。那四名大汉发一声喊,忙又追了出去。

想那四个大汉定是姬风家里寻来捉他回去完婚的家仆,不过看那姬风灵活模样,那四人定是追不到他。燕起摇头一笑,端了那漆黑汤药回房。

宁儿睡得正自迷糊,恍惚间觉得自己被提抱起来,背脊靠上一具温暖宽厚的胸膛,接着唇畔似是抵了什么东西,只听一把低沉好听的男声道:“喝了它。”

当下乖乖张口喝了下去,那药入口又苦又涩,宁儿病中浑身绵软无力,勉力喝完那药,小脸已皱成包子样的一团,一双星眸迷迷蒙蒙睁了开,也不辨眼前之人,咕哝道:“好苦喔……”说着在燕起怀中拱了几下,脑袋靠在他肩窝之上,为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又要睡去。

燕起见她一副小女儿娇态,薄削唇角情不自禁勾了起来。

“宁儿……”胸腔里有什么在鼓动,他叹息般低沉念她的名字。

“唔……”怀里的小人儿还没有清醒,贪恋他怀里的温暖。

伸手揩去她红唇之上的药汁,他眸中的颜色渐渐深浓起来,长指挑起她小巧下巴,“看着我。”

“什、什么?”宁儿在他怀里微微蹭了蹭,想避开那扰她睡觉的手指,却不料被他轻轻使力捏抬起小小下巴。

她朦胧的瞳内掠过桃泽波光,燕起低低叹息一声,垂首衔住那柔软嫣红的唇瓣。

软绵绵瘫倒在他怀里的宁儿只觉得另一种热潮猛地刷过全身四肢百脉……他将她抱着那样紧,她揪着他衣襟的小拳头倏然揪得紧了起来……似乎有某种隐忍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却又似逃避了内心深深存在的困扰与顾忌,又仿佛在矛盾和挣扎中渴望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些安定的力量……

他眷恋地碾转,逐渐激狂的动作里更似乎有着孤注一掷的温柔,尝到她口里苦涩的药味,他又吮过每一寸嫩唇,直到两人俱都喘息不已,燕起才放开她。勉力克制住自己,他将宁儿稍稍推离自己,垂眸看着被情潮迷离了眼波的小人儿,禁不住再次莞尔,复又将她搂紧,伸手轻轻拍着她纤细背脊,低柔道:“我不吵你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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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风那碗苦得要命的“姬氏十全大补汤”却是见了效,宁儿当夜便发了一身汗,次日醒来时候天已亮了起来,街上传来吆喝叫卖声,似是热闹异常。

宁儿坐起身来,高烧之后浑身有些无力,伸手揉一揉额角,昨晚她似乎做了个羞煞人的梦。梦里的燕起不似平日里冷凝刚硬,反而对她温柔低语,甚至……

猛地捂住发热的双颊,摇头不敢再想,她推开身上的厚厚被子,眯了眼环顾室内,突见茶壶之旁不知何时竟有只手掌大小的冰刻兔子。

那兔儿是由冰块雕刻而成,通身晶莹剔透。宁儿一见之下甚是喜爱,忙起身穿衣走到桌旁,将兔子拿在手里把玩。兔儿红色双目是由两粒饱满红豆嵌入而成,虽是冰块雕刻,却也栩栩如生煞是可爱。

此时燕起敲了门进来,见宁儿手中拿着冰兔把玩,嘴角微微一勾,问道:“你可好些了?”

“嗯。”宁儿转头望他,却在见到他嘴角笑容时骤然红了双颊,心里暗骂自己不知羞,怎地又想起昨晚的荒唐梦境来了!

“咦?阿风去了哪里?”四顾,怎不见那吵闹聒噪的姬大公子?

“昨日晚间有人寻了来,他叫我们午时在城郊的亭子里见。”燕起说着拿起椅上的风麾给宁儿披了,“待我去楼下会了房钱,再来带你走。”说罢转身向房门走去,却猛地收住脚步——只因衣角被一只白嫩小手紧紧拽住——

“那个……”宁儿垂了头,红润小口间挤出几个含糊语音。

“什么?”燕起听得不甚清楚,“你方才说什么?”

“这兔子,可是你雕来给我的?”宁儿抬头,晶亮眸子盯着面前的男人。

“……”燕起滞了一下,麦色俊脸上竟隐隐带了暗红,闻言却不答话,安静室内的气息好像也流动得慢慢吞吞。

“是你吗?”细瘦胳膊又揪着他的衣角摆了摆。

半晌,才听他低低“嗯”了一声。

宁儿听了心下一阵甜意泛过,眨眨眼,松手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燕起转了身,俯身对上她小鹿般的圆圆眸子,“你问我为什么?”他的笑容忽然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柔靡,就像、就像昨晚梦里……

心中一阵窘迫,她伸了手去推燕起胸膛,口中叫道:“我、我随便问问的!”

燕起伸手擒住她的柔荑,将那只小手牢牢扣在胸前,温柔笑道:“正好,我也没有想要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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