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顾歆怡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纪晓阳坐在床边,眼波异常温柔。
她冷冷看着他,道:“你不用好心来看我。”
纪晓阳抿嘴一笑,道:“有人叫我那些东西来给你看而已。”
“谁还会这么惦记我?”顾歆怡冷笑。
“你的姐夫闫涛蔚。”纪晓阳从包里取出一台DV来,在她面前打开……
警方终于决定在大年夜前一天收网。彼时,裕雄一年一度的股东总结大会正在举行。会议室从未向今年这样冷清,会议桌上竟然只坐了两名股东。而他们也不是为了开会而来,纯粹是要向何政鸣讨一个说法。他们们拿着财务报表和账簿,毫不留情地质问何政鸣公司多批巨额资金的不明流向。
何政鸣黑着脸在会议桌头正襟危坐,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进会议室之前,秘书慌张地告诉他,就在两分钟前,财务总监同纪晓阳同时通过快递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他们在两天前就以去外地办理货款催缴事宜为由离开了公司,至今未归。
纪晓阳!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他!然而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推门而入的警员便将一纸拘捕证放在他面前。
“何董事长,看来又要麻烦你去我那做客了。”张洛露出一抹正义凛然的微笑。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珉茳迎来新一年第一缕曙光的时候,一场在珉茳肆虐多年的隐形风暴终于彻底平息下来,罪恶的暗流被清澈的争议所洗涤,整座城市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裕雄被勒令查封,何政鸣因走私、贩毒、贩卖军火等所想罪名被起诉。多年来,他所操控的珉茳黑帮被连根拔起。
闫涛蔚总算完成了父亲的遗愿,心里才好受一些。对着电视机,露出失踪许久的笑容。他拨通了顾歆舒的手机,想要和她一起庆祝。
顾歆舒正要去赴闫涛蔚的约会,却接到了黄医师的紧急电话,说顾歆怡在医院自杀了,要她赶紧过去。
这个电话无疑是晴天霹雳。顾歆舒一下子懵了,手机也抓不住,直直地沿着墙壁跪倒下去,四肢绵软,怎么也站不起来。她恍惚着朝空无一物的墙壁上看了一眼,然后奋力把自己扔过去。剧烈的钝痛让她清醒过来,这一切并不是梦。她六神无主,使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踉跄着摔了好几次。冲下楼去打了出租车,倒是很清晰地告诉司机目的地。等车子开动了,她才想起来哭泣。
除了一封简短的遗书,歆怡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东西。
顾歆舒失魂落魄地站在顾歆怡床前,动作异常轻柔地覆上妹妹的脸颊。这张脸依旧完美无瑕,精致得像是举世无双的艺术品。只不过经历了死亡的洗礼,所有丰满明艳的色彩尽数褪去,只留下寂寞的苍白色,冰冷地向活着的人诉说着生命陨落之后的孤寂。
一颗流星陨落了,那么追随着它的目光也将永远归于黯淡。一瞬间,顾歆舒的生命仿佛也注定失去了任何意义。
纪晓阳悲恸地将顾歆怡的遗书递到顾歆舒手上,眼角有隐约的殷勤和狡黠。
遗书上只有一个名字:“闫涛蔚。”
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指控了!
顾歆舒猛一阵头晕目眩,摇晃着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纪晓阳将她搀稳了。她便将他当成了依靠,将自己完全交付与他,紧紧地依在他怀里,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纪晓阳为她拨开因为冷汗而黏在额前的乱发,轻声安慰:“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不要再压抑自己,不要再为那个人找借口。别害怕,你还有我。我们一起为歆怡报仇。”他的声音充满迷人的磁性,低沉而绵延如呓语,仿佛来自遥远国度的蛊惑之音,将所有愤怒和仇恨集中在一处,指向同一个方向。
顾歆舒瞪着干涸的眼睛,空白的脑子里忽然像放电影似地,一幕一幕演绎顾歆怡临死前的场景,每一幕都各不相同。然而闫涛蔚冷酷阴森的脸贯穿其中,始终不曾变换。陡然化作一把利剑,狠狠将她的心脏割裂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可以就这样一起走下去的!明明确定彼此相爱!为什么!”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眼睛里却还是干的。她石化如干涩大理石般的眼睛忽然爆发出亮如闪电的精光,被仇恨和悲恸磨利了,狠狠刺过虚空,仿佛真劈在什么人身上似的。
医生再三的催促让小陈也不好意思起来。他为难地转向闫涛蔚:“涛哥,邢主任等着呢。说好的,下午两点手术。您看现在都两点四十了。”
闫涛蔚并不理睬他,专心致志地聆听着听筒里传过来的讯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他有些气恼地将手机盖上,静默了一会儿,才对小陈说:“我就来,你先去跟邢主任打个招呼。”
小舒到底去哪里了?这两天一直找不见人。今天他要做手术把脑子里的淤血块取出来,搞不好就会伤到神经,永远失明。他当然不会害怕手术本身,他只是害怕如果真的如此不幸,就永远不能看到她娟秀明艳的脸庞。所以至少,让他再将她好好看一看。每一根发丝的颜色、每一段眼睫的弧度、一颦一笑的风情……每一处、每一处,只怕看一辈子都看不也够——但是也许过了今天,他再也没有机会看了。然而她却忽然消失了,留他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恐惧。
万幸的是,手术很成功。他再也不需要担心,将来不确定的某个时间,忽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整个世界的颜色。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小舒。他一边驱车赶往她居住的小旅馆,一面拿出手机来再次尝试联系。翻开手机盖,他却忽然愣住了。手机屏保上的女子眼熟得让他猛一阵头晕。
她自然就是顾歆舒——是的,顾歆舒,这一个,同那一个。
十年前令他魂萦梦牵的顾歆舒,原来就是她!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亦想起了纪晓阳,那个卑鄙的、亲手将自己的女人送到他手上的男人。
也许是血块的移除恰巧碰触到某根神经,将他这一段记忆的空白又填补上。他不得不欣喜若狂,几乎想打开车门向全世界宣告他同她今生注定的缘分。
他陡然加快了车速,却又突然降速停在路边。他忽然害怕见到她了。十年前,他对她丝毫不加怜惜,把她当成卑劣低微的风尘女子一般对待。他以为她是纪晓阳手里的工具。直到看到她泪流不止的倔强模样,看到床单上那一朵纯洁的红玫瑰,他才明白自己有多荒谬。那个时侯,她一定恨透了他。时至今日,那段记忆也一定是她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吧?
那么好吧,是时候让过去的一切都随风消散了。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又何必再牵扯出过往来横生枝节?他同她,从此以后,只有将来——美丽的,永恒的,幸福的将来。
他专注而快乐地直视前方,重新启动车子。
一辆凯迪拉克与他的保时捷擦肩而过。
顾歆舒朝闫涛蔚看了一眼,只觉得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警察很快就会传唤他的。”纪晓阳追随着她的目光,嘴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歆怡死不瞑目!”
顾歆怡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只是虚空地看着前方的路面。半个小时前,她亲手拨通了110。她绝没有想过她同闫涛蔚会这样结局。
“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一起去瑞士。那边的一切我已经都安排好了。然后我们就去周游世界,把那些歆怡想要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都替她做完。”纪晓阳又说。顾歆舒还是没有回应他,但是他已经满足了。起码她没有拒绝。他打开CD机来听,不留心手滑了一下,却将收音机的开关打开了。
“一直在警方问讯下保持沉默的前裕雄集团董事长何政鸣与今晨突然松口,对警方所控事实供认不讳。据悉,两日后,珉茳市人民法院将对这起案件进行最终审判……”
顾歆舒耷拉着的眼皮抖动了一下,仿佛受惊的蝴蝶,轻轻向上翻了翻。然而很快地,她便又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去。
纪晓阳微微笑了笑,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昨晚他见过何政鸣。
何政鸣一死,顾歆怡的身世之谜便永远不会被开启,他作为知情人这个事实也将永远被埋葬。他同顾歆舒之间最后一点障碍也被清除了。
纪晓阳将顾歆舒搜送回小旅馆。经过服务台的时候,服务员将一封信交给她。
接过信封,顾歆舒脸色紧了紧,愈发静默,独自一人往楼上走。
纪晓阳不放心,跟在她身后。
信封上的字迹属于何政鸣。
顾歆舒打开门进到屋子里,并不管纪晓阳自顾自地跟进来。
她其实并不想知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何政鸣还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想到这毕竟是何政鸣的遗言,想到他这么多年来对他的照顾——即便是残忍的照顾,她还是愿意看一看。如果他有什么未完的心愿,她还是愿意为他尽一些力量。
纪晓阳按铃把服务员叫来,示意她找人将顾歆舒的行李打包,自作主张地将她行李中有关闫涛蔚的东西全部扔掉。他不准备再等了,就在今天,他要她跟他走,到他的世界里去。
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满意地看着一箱箱行李被搬出去。
顾歆舒从床边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纪晓阳满眼带笑地看她,笑容却忽然僵住了。顾歆舒的眼神如同飘忽在大西洋上的飓风,打着巨大的旋向他狠狠卷过来,仿佛要将他吞噬分解成灰。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我这就把你的东西放回来。”纪晓阳连忙说。
顾歆舒冷笑一声,眼中的犀利凶狠令纪晓阳暗自打了个寒噤。
“纪晓阳,裕雄集团的乘龙快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纪晓阳干笑道:“歆舒,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就等着这一天么!你为了娶歆怡而牺牲我的清白,为了裕雄的财富而维持同歆怡的婚姻,又为了重新征服我而一遍遍伤害歆怡。你赶走我身边一切幸福的可能,自以为是的认为只有自己才有资格最终拥有我!但是纪晓阳,你真的配吗?你明知道我知晓真相之后可以过平静的生活,却宁愿看着我被歆怡的亲生父亲折磨!你把歆怡当做筹码,这比直接伤害我更残忍!纪晓阳,你这一生最爱的人是你自己!歆怡、裕雄、闫涛蔚,甚至是我,都不过是你想要征服的东西罢了!”顾歆舒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嘶吼,浑身颤抖。
纪晓阳立刻辩解道:“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歆怡的身世,我也不知道何政鸣竟然会那样对待你。歆舒,你相信我,我知道一切的时候,你也知道了,我绝对没有故意隐瞒你什么!”
“是么?你暗地里调查的那些资料,难道一点用处也没有?纪晓阳,你不要再妄想了,即便没有何家讯,没有闫涛蔚,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身边,我都不会选择你!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少了你就茫然无助的天真小女生么?”
纪晓阳想要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了。
“滚!滚到瑞士去,去和你的钱过一辈子吧!”顾歆舒将他奋力推出门去,将门反锁了,一头抵在门板上嘤嘤啜泣。
今天之前,她真的想过一辈子就这样了。同歆怡最心爱的人一起,走遍世界,将她未完成的心愿一件一件的完成掉。然而她没有想到,纪晓阳竟然是这样对待歆怡的!如果不是何政鸣将真相向她一一说明,她还真以为歆怡和纪晓阳在一起会有多么的幸福,幸福到即便用生命来交换他们的孩子,她也愿意。
她以为她会因为这封信而崩溃,然而并没有。因为她明白,不管歆怡是不是何政鸣的女儿,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是不可能避免的。他恨的是她的母亲,并不会因为歆怡是她的女儿,这份恨意便得以补偿。她只是觉得自己很悲哀,穷尽一生,只为了让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却不知道,妹妹的一生早就有人设计好了。庞大的裕雄,就是为她建立起来的王国。她这一生所做的,不过都是多余的付出。或许她真正应该做的,就是给予歆怡一个清白、 平凡的,能够让她放心依靠、索取温暖的姐姐。然而她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给予她的,只有耻辱和不幸。
阿曼莎妈妈,我终于明白您的意思。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顾歆舒把自己关在旅馆里一个星期,早晚诵读圣经,除此之外,便跪在窗前对上帝忏悔,希望上帝能够宽恕她的罪过,重新将她的灵魂洗白。
没有更确切的证据证明闫涛蔚是凶手,光凭一纸遗书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闫涛蔚被保释。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小旅馆前总是聚集了无数的记者。
他们自然是堵不到人的,就连闫涛蔚也找不见人——顾歆舒早已经离开了小旅馆。她想过要找闫涛蔚问个究竟,但是歆怡已经死了,再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男人都是骗子,花言巧语总那么动听。更可怕的是,她爱这个男人,她没有把握不再被他骗一次。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帮歆怡完成那些未完的心愿。等她整理好心情,能够头脑清醒地回来面对真相的时候,他还在不在,都交给上天去决定吧。她抱着歆怡的骨灰,翻开手中的日记本——那是歆怡的遗物。歆怡第一个想要去的地方是米兰大教堂。
五年后秋分。
天还没有亮,玉龙山顶还笼罩着墨蓝色的阴暗。
还有一个小时的航程,顾歆舒因为邻座男子响亮的呼噜声而难以入睡,早早便醒来。仿佛不能相信自己下一个目的地竟然是丽江,又翻开日记本来看。
丽江。一米阳光。这两个词被歆怡用红笔描了很多遍,纸的背面因此而呈现出很明显的凸起。
她不禁有些恍惚起来,想起来很久以前她似乎和某个人有过约定。至于是什么约定,她记不清了。事实上她自己也明白,不是记不清,是不愿去想起。往事如烟,抓也抓不住,想起来只会让人平添苦闷。也许那个人,只不过对她开了一个玩笑。
身边有人跌倒,顾歆舒好心地伸出手去扶他,一望之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顾小姐,是你!”
顾歆舒淡淡笑笑:“小陈,真巧。你也来丽江旅游?”
“哪里是旅游?我是奉杨董事长的命令来把涛哥押回去。”
顾歆舒知道他说的是闫涛蔚,心里便是一颤,笑了笑,不再说话。
小陈便也不说话,继续往前走了。过了片刻,他又走过来,叫醒邻座的男子,用一百元跟他换了个位子。
一坐下,他便对顾歆舒说道:“顾小姐,你现在跟涛哥还有联系吗?”
顾歆舒摇摇头。
“你知道他一直在找你吗?”小陈又说。
顾歆舒一惊,仍然摇头。
“顾小姐,你到底在躲什么呢?你妹妹的案子早已经清楚了,害死你妹妹的人是纪晓阳,你和涛哥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清楚的?”小陈似乎很提闫涛蔚不平,“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找你,把公司让给杨卫东先生来经营,自己就全世界的跑。要不是知道他每年秋分都会来丽江,我还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把他押回来呢!”
顾歆舒心头一跳,打断他,急切道:“你说什么?害死我妹妹的人是纪晓阳?”
小陈也很惊讶,叫道:“你不知道吗?我们找了很久,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一个清洁阿姨。她当时看见纪晓阳拿着一样东西进了病房。第三天晚上,你妹妹就自杀了。不过纪晓阳那个时侯已经加入瑞士国籍,警方也不能确定他给你妹妹看了什么。”
“你说自杀?”
“我的天,难道警局的人没有通知你吗?”小陈再度瞪大眼睛。
顾歆舒抱紧妹妹的骨灰,僵坐在座位上。小陈仍然在说着什么,然而与她无关。与闫涛蔚相处的点点滴滴瞬间一样一样重新浮现在眼前。他的笑、他的怒、他温暖的指腹、他霸道的拥抱……
小陈取出纸巾来递到她面前,他实在担心,这个女人这么哭下去,整个机舱都要发洪水了。他有些洋洋得意。看来这一次,他不仅给方瑞带回董事长,还能给方瑞带回一个重获新生的、活生生的董事长!这个功劳可大过天了!
天空的云层一直浓厚得像浸满了水发胀开来的棉花。明媚的阳光在远处的天空挥洒着迷人的金色,玉龙山顶却还是阴沉的一片。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山崖边的男子身边,好心提醒道:“大叔,你这样是很危险的!会掉下去的!”
男子转过脸来,微微一笑:“谢谢。”
这一笑把这两个女生迷住了,只觉得眼前活生生一个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脸腾地就红了,也许是不好意思,小声道:“对不起,先生。不过你这样真的很危险。看样子今天也是看不到一米阳光的了,不如你跟我们一起下山吧!”
男子深邃的眼眸里金光流转,坚定地摇头:“我在等人。”
“哦,我认得你了,我来过三次,每次都看到你!”一个女生惊喜地叫道。
另一个女生也叫道:“我猜你一定是在等你的爱人!”
男子浅浅弯起嘴角,没有说话。这一次,她大约也不会来吧?那个约定对于她来说,也许不过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她一定会来的!”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地说,明艳的笑靥如同刚刚绽放的鲜花。她们朝他伸出手来。见他眉宇间有疑惑,便笑道:“来呀,我们刚刚买了这块好运石,很灵的哦!送给你!他一定会把你想见的人带到你面前的!”
男子淡淡笑了笑,向她们伸出手去。
所谓好运石,其实就是一块被丽江水打磨得异常圆滑的石子,被人在下端打了孔,穿上五彩的丝线,串上带有古老经文的木珠,便身价倍增了。
男子将好运石放在手里把玩着,并不上心。一个上抛,那石子滚落到他身后去了。他也并不想回头去拣,因为面前一缕稀薄的金色让他全身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那是阳光,一米阳光!
他甚至孩子气地伸出手指,比画着去丈量。阳光打在山顶崎岖的地面上,他的手指便沿着阳光的痕迹一寸一寸地走过去。一线阳光的尽头,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双女士旅游鞋的鞋头。头顶有悦耳的女声响起:
“把好运气扔在背后,是送给我么?”
他便知道,他的将来,要比这一米阳光长太多、太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