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蓝林便不在她面前出现。
也许是巧合,也可能是他有意避开。她的话,也许有些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算是扯平吗?他曾经害她好难过,现在是她反过来打击他。
她一直最懊恼的,是真的不清楚,她是否真的记恨过。
他离开的第一个春天,该开的花都开了,树也醉的绿成一片,她想着曾经有个人和她手牵着手去山坡,去小河边。却突然不再。
她一直最自责的,是真的还记得,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潜藏着的笑意,嘴角未弯,眉也不曾扬起,却满眼的笑意,狡黠着、明朗的。
她一直最不可以释怀的,是她那么相信的友谊,那么紧密的相依,怎么可以一个撒手就被他如此背弃。
她是骄傲的季灵溪。骄傲的不输给他。
不想要被留在原地,不服气,所以定要讨回来。
如今大抵是最好的结果:她赢了他这次,赢得还算圆满,他虽然输了,却也输得不太难看。
生意场上只有对手,她和他,不需要再做什么朋友。
没有感情的牵扯,才能利落的出手。够狠心,才能抢占先机。
她只是身不由己。
虽然有种感觉一直纠缠她不放,有些闷,有些肿胀,但她暂且不去想。
走出谈判的高级商务会所,季灵溪才发现外面飘起了纷纷细雨。
春雨,该又是一场生机了吧。
她专攻金融,此时却突然来了诗性,脑海里浮现的,是“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晼晚,残霄犹得梦依稀。”
梦依稀?她有些迷惘了。什么梦?又何处依稀呢?
不远处,新来的年轻助理举着一把黑色大伞,已经恭候在车前为她遮雨,她只消再多迈几步就可以安全的进到车里,然后结束一天辛苦的工作,回家泡一个美满的花瓣浴。
只是那一刻,她突然间有些犹豫。
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不肯放她走。
就是这莫名的一个恍神,她那足有12cm的细跟高跟鞋被地上的小雨滩一滑,顷刻间便已失去平衡。
小溪在倒下的那一瞬间看到助理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丢开伞就向着她扑过来,但是太远了,他怎么可能够得到她?
啊呀,她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吧?眨眼间,小溪想到的却并非摔倒了有多难看,反而是担心起再找一家高级会所,那又要熟悉一阵子,该有多麻烦。
她的烦恼好长,长到担忧还没完,她就落进一个安全的怀抱里。
宽厚的怀抱,有点陌生,有点熟悉。
人的怀抱果然比抱枕要舒服的多。
正感叹着,含着笑的轻佻男声在她头顶响起,“小溪,下雨天不要穿高跟鞋。”
她傻傻眨眨大眼睛,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蓝林双手扶起她肩膀,像是摆弄一个漂亮的布娃娃,小心翼翼而轻手轻脚的把她好好的立在原地,确定她站稳了,才松开手。
啊!她回神轻呼。是蓝林。。。
他看着她难得白痴的样子浅笑不语。
于是季灵溪,脸红了。
就好象一个惯于坚强的人突然被人看出心里的那滴眼泪,她觉得惊惶无措。
他看到了多少?看到她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一样感伤一场春雨?还是只看到她一个恍神几乎摔跤?无论如何,哪个都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她看着他光亮的皮鞋叹气。伸出手使劲拍拍娇嫩的脸蛋,用力的都打出啪啪啪声音。
余光看到,小助理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然后她顶着自己被打的红红的脸,仰着头对他道,“我没有脸红哦!”
噗哧,蓝林终于忍无可忍的笑出声来,但立刻极力绷起脸,格外用力的点头赞同着,“是是,你没有脸红。那一定是。。。打得太用力。。。”
她无语狠狠瞪他,觉得自己真是白痴极了,窘迫的真想叫小助理拿个铲子在这里挖个洞,就此将自己活埋。
郁闷的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个燃起的小小火苗到底是什么,哗啦啦的有越发旺盛的倾向,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泼盆水把它熄灭。然后小心的看看鞋底,确定没有什么怪东西会让她摔跤了,才迈开长腿走回车里。
他在原地笑着看她的车开远。
几日不曾相见,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只是多年前便有个人教导,要得到珍贵的东西,必须懂得忍耐,还要舍得付出代价。
他并不计较要花费多少的“价值”。
他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得到。
由是他等待。
剑眉下一双幽深璀璨的眼眸,遥遥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那是豹子看着自己鲜嫩的猎物,蠢蠢欲动的一种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