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吴夜来站起来,想走出去。他迫切的需要跑上几圈,汗出来了,这个酸劲儿也就过去了。可看看门缝里露出的灯光,吴夜来还是又回来坐下了,爸妈都在厅里,突然出门,他们会担心。
隐竺看他走了个来回,当然知道他顾虑什么,“你不用走,我回家好了。”
“不用,就这么待着吧。不习惯,也就是这一晚,以后我会跟爸妈说清楚。”吴夜来的背还是直直的,但细看他的神色,仿佛已经换了一个人,剩下的只是个空壳罢了。又或是,这个他已经轰然老去,只是身体还保持在强直的状态。
隐竺见他这样,又有点不安,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哪句话说重了,他怎么像是心口挨了一脚似的。可回想一下,自己也就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捎带着也解放了他,这样没什么不好。所以她定了定神,平心静气的说:“我不知道刚刚怎么会那么激动。你会去想怎么样能在一起,这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我知道,你去想那些,都是为了我好……”说到这儿,还是没忍住的哽咽了。好是好,可惜她不知道怎么去承这个好了。
吴夜来不需要她安慰性的往回找,他抬起头,做最后的挣扎,“我回来,复婚,不好么?”
隐竺想了又想,郑重的说:“不要。”不是不想要他,不是不想要个家,可是,她不要这样来的家,也不想用这样的家圈住他。她凭什么要他牺牲呢?牺牲后呢,壮烈的告别他的理想,他的事业,跟她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过小日子?怎么想都不能,她不愿意,她也不要。
吴夜来躺下,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很想让肩就这么塌下去,在哪儿歪一下,靠一下,但是他不能。他只有躺下,平躺着,想滴下的或者就流回去了。
两个人这夜,过得无比寂静,仿佛呼吸都被竭力的控制。冯隐竺不知道吴夜来是不是真的能够想睡就睡,她是始终都没睡着。就像他说的,也就是这一晚了。离他不远不近,刚好能感觉点若有似无的他的体温,她伸手抱住自己,手在手臂上慢慢滑下,用手背接着他的温度。尽管只是抵挡,但同时也是彻底推开了吧,那么想抓住的人,就这样,亲手推开了。
第二天,隐竺被叫出去给沈君飞打工,她出门的时候,听到吴夜来和婆婆他们说基地有事,他要赶回去。
沈君飞是表姐家里有事,让他带一天孩子。他这个当舅舅的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孩子,第一次见的时候,孩子才刚出生。三岁左右的小孩,正是淘气的时候,隐竺也没什么经验。打了几个电话求教,又和沈君飞商量了一会儿,确定带那个一时都不停的小男孩去淘气堡玩,那是一种幼儿的室内游乐场。
淘气堡虽然是室内的,但却建在顶楼,上面是玻璃屋顶,吊着许多的卡通玩偶,采光好,又带着点童话的梦幻感觉,实在是个好地方。那个小名叫小饼的男孩,一到这里就冲进去抢车了,完全熟门熟路的感觉。这里只允许一个大人陪着进去,隐竺就留在外面,坐在小板凳上看里面的孩子玩。
过了一小会儿,小饼就玩得满头大汗,直吵着要喝水。隐竺买了一瓶,在门口递进去。
“妈妈也进去吧,今天人不多,没事儿,进去吧。”
看门的大妈说了半天,隐竺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沈君飞也在那儿帮腔,“进来吧,你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两个人一个坐在鳄鱼上面,一个坐在恐龙上,看着小饼一个人爬上爬下,完全不用引导或者帮忙,玩得不亦乐乎。
“你叫我是帮忙看孩子?这孩子这么省事儿,哪里用得上两个人看。”周围有很多家长手把手的教孩子怎么玩,配上不厌其烦的解说,隐竺看着都跟着累。
“不是,我叫你来陪我。我姐说,一个人带孩子太累,让我怎么也得赖上个人陪我。”
“我要是不出来呢?”
“那我就领他去大个儿那儿,照顾小朋友的情绪不如照顾我自己的情绪来的重要。”
“你真行,以后你自己的孩子估计你也不会搭把手帮着带一下。”不过送大个儿那儿到真的可行,一群小美女哄一个孩子还不容易。
“我?孩子可不是随便要的。”
原来小饼有个姐姐,七个月的时候被诊断为轻度脑瘫,智力测试是略低于标准水平,左侧脚有尖足。所以,他表姐才又要了二胎。今天就是带大的去做治疗,家里人倒不开,听说他在家,才托给他带一天。
“小饼以后要照顾姐姐吧。”
“是啊,所以家里人其实都很宠着他。”
“走吧,咱们陪他玩去!”说着,隐竺先冲过去了。每个人都有需要承担的责任,每个人都有命定的路程,她实在不该再为有些选择犹豫彷徨。既然已经挥手告别,那么就此打住吧,从此或者就是两个人的幸福生活呢,虽然两个人不会再在一起。
他们俩带小饼玩海洋球。那儿挂着一个投篮板,上面许多动物头像,嘴张大着,是投篮孔,只要是海洋球从中穿过,庆祝进球的音乐就会响起。沈君飞是谁,他只试了几次,就几乎每投必中了,后来的挑战也不过是要求投中指定的动物口中。
冯隐竺带着小饼大喊着动物的名字,沈君飞就一个接一个的投,后来几乎把场里所有的小孩都吸引过来。当然,同时被吸引来的还有管理员,她比较客气的说,以沈君飞的身高体重,实在不适合在海洋球里面玩了。他这个投篮王就这么客气的被请了出去。
小孩子们意犹未尽,还在那儿大喊动物名字。沈君飞在外面鼓动隐竺去投,“你试试,很简单。”
隐竺拿了几个球试了试,一点也不容易。这个海洋球是塑料中空的,很轻很轻,她坐在球中间,投了几次就因为需要的力量过大,变成半躺着了。投十个也能中个三两个,但效果显然大大低于小孩子们的预期,慢慢的都四散开去了。小饼的注意力也被直通海洋球的滑梯吸引去了,一次次上去,让自己掉到球中间,乐得嘎嘎的。
没人捧场,隐竺也坚持在投,机械的一个一个丢出去,中了就欢呼一下,不中也不灰心,更卖力的投。沈君飞坐在台阶上,时不时的把球往隐竺那边推过去,让她投个尽兴。
直到小饼困得躺在海洋球中间不起来,直到隐竺的右臂累得不愿意抬起来,沈君飞才抱一个拉一个的带他们出去。
把孩子送回去,沈君飞送隐竺回家,她还在那儿感慨呢,“现在的小孩子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可以玩,可以用大积木自己搭小房子,可以安全的去探险。我小时候都是跟着院里的大孩子去找山洞玩,找到了,他们也不让我进,我都是在外面望风的那个。”
“三岁?”
“当然不是了,上小学以后的事情了。”
“望风不也很紧张刺激么。”
“那是紧张刺激么,那是担惊受怕好不。”多遥远的事情了,现在想想还是怪好玩的,有人远远闪一下她都恨不得把人全喊出来,心理素质很不过关。
“我小时候都是在睡觉,有空就睡。”
隐竺理解的点点头,“所以说生长基因在睡眠中能发挥最大作用么,你睡也不白睡,把吃的都成功的转化成身高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暗讽我?在课上趴着睡不实,所以我只好回家补觉。”
“怎么会,随时随地都能入睡,也不见得容易。”不知道怎么,这样的话题也能绕回到吴夜来身上,当然这种联系,只有隐竺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