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飞略一思索,“多这个心还不是希望你好受些,好意你就好好接受。过没过去,也不是你自己说了就算的,谁都会看。”
隐竺有点诧异,“飞人,你在生气?”沈君飞虽然表情没变,可这种语气对隐竺来说,已经是过于严肃了,也过于严重了。
沈君飞并没回答隐竺,他只是把碗筷收拾好,出来穿鞋要走。隐竺拉住他,“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当闷葫芦?”
“你让我说什么,有什么是我能说的么?在我的立场,你让我说什么。我是生气,难道我不能生气么?说什么纠偏,我不管你是怎么打算,又是怎么自说自话的,你不该好好过给那些爱护你的人看么!”沈君飞倒也痛快,隐竺让他说,他就说。
隐竺松开他,“你就会说我,是我愿意这样么,你是不是还想说,这些都是我自找的?”
沈君飞沉默的抱住了有些激动的冯隐竺,感情的事,谁又不是自寻烦恼呢。
隐竺推开沈君飞,“我就是自找的,做的蠢事一件更甚一件。总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总觉得那么拿他当回事,他也迟早会把我也放在心上。谁能想到,始终是我一厢情愿。”
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来就不会那么困难了,离婚到现在,隐竺同谁也没说过详情,倾诉也是疗伤的过程,不说出来,恐怕伤口总难愈合吧。
“飞人,我设想过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有无数种场景,却从没想过,会以离婚收场。我比谁都不愿意。”
“我知道你们是觉得,不论是不是和谁分开了,我总要是过得更好才对。我现在,的确算不上是好。以前,在自以为的幸福里,收获自以为的满足,心里没去想过是不是真的开心,或者在别人看来是怎么样的。如今,失去了那种信念,回到了别人的评价中间,但是,我真的不觉得我过得多糟糕,因为,不会比以前糟,只会更好,不是么?”
沈君飞直到离开,都一直保持沉默。是啊,隐竺会一天天的好起来的,她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不肯过去的人,是他。他隐隐期盼着她需要他的怀抱,需要他的安慰,这样的期望,在这种情形下,实在是有点卑劣的。
隐竺不明白沈君飞为什么就那么走了,就如同她不明白他来的原因一样,但她并没为此烦恼。沈君飞给她的感觉就是,不论离得多远,两个人有过什么不快,总还是朋友。
果然,没过几天,他又出现了,带隐竺去大快朵颐一番。那家小吃店的味道实在是好,虽然连菜单都没有,只有写在木板上的几个菜名挂在墙上。但就这几个菜要是都摆上桌,隐竺觉得也算得上是一桌酒席了。关键是每个菜都很下饭,吃过后还齿颊留香。
“这样的小店,你怎么找到的?”隐竺真是服气,沈君飞真是到哪里都灵,明明她来的早多了不是么,可他俨然一个本地人的样子了。
“上网搜,我来尝过一次,估计你会喜欢。”
能做的,该做的无外乎陪伴,不存任何居心的陪伴,这是沈君飞考虑很久后的结论。
隐竺的频繁外出,最先发觉的当然是萧离,一周总有几天,她不搭他的车回家。有时明明加班到很晚,她也另有节目,出去吃饭,偶尔也会有人来接她。他不知道,那个沈君飞同隐竺的关系究竟怎样,但是单看隐竺落落大方的样子,又不像是真有什么。
可是,每次看到隐竺向外走,总有种错觉,好像是从他的身边走到另一个人身边一样,有点失落,有点挫败,还有点不甘心。
“晚上走还是明早再走?”明天开始五一长假,他是同隐竺商量回家的出发时间。
早上隐竺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会坐他的车。如今,她即时连累他迟到,他也再不敢念她了,好像是怕她因此提出来不跟他一起走了。萧离有时候也会郁闷,这么懦弱窝囊,好像不该是他。
“我和同学说好了,下班就走。”没什么东西需要带着,所以可以从公司走。
多不愿意面对,也还是得面对,迟则生变,她是怕自己改主意。最近,婆婆还是隔三差五的给她打电话,可见吴夜来还是没同家里说。而妈妈的电话内容,无外乎催她快点生个孩子,她只能唯唯诺诺的应着,可也明知道,拖着瞒着,终归不是办法。
昨晚,她给吴夜来打了电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们说?”
“再过一阵吧,我没时间回去。”吴夜来最近真是焦头烂额,连里出了事故,有伤亡。部队里面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伤亡,最让人头痛。本来么,和平时期,出这种事情,怎么和家属交代,对上对下也都交代不过去。人心惶惶,他怎么也抽不开身。
拖到今天都没同父母讲,实在是主观客观原因都存在。不讲,重归于好还是有可能的,讲了,以他的状况,就等于是难上加难,真正的希望渺茫。是在垂死挣扎么?连他自己都觉得狼狈,又狼狈得一点不值得可怜。过了这么久,他也渐渐明白,他的确错了,也知道错在哪里。可纠正错误,修补感情,总是要有天时地利,他却什么都没有。只能在那里,干干的熬着。这种找不到人回应的感受,亲身体会过才知道,是那么令人绝望,又透着无限的寂寥。
吴夜来本来对自己的情绪调控十分自信,但这次,他知道,他对他自己无能为力。负面的情绪好像已经主宰了他,压抑,它就会愈加沉重,释放,却似乎是绵延不绝,只会更加放大。
“我明天回去,想跟我爸妈说,我觉得是说的时候了。”
“还是等我回去亲自给二老说明吧。”结婚、离婚,都这么任意妄为,老人们会有什么好脸色呢,他不想让隐竺自己面对那些。结婚的时候,他们反对,也都是隐竺自己处理的。他记得,因为第一次登门,她爸妈没给他好脸色看,她当着他的面大哭了一场,很替他委屈不平。那时明知道,对他都如此,对隐竺也一定不会和颜悦色,她的委屈只多不少,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那时候,是不是拿她的牺牲,她的付出,太不当回事了呢。
“不用了,我自己说好了。他们实在不谅解,我就躲回来。瞒下去,他们迟早也会觉得不对劲。”隐竺对他的体贴并不领情,不是心变得硬了,而是自然而然的竖起了屏障,什么都兵来将挡。再者,她并没有依赖他的习惯,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做,这么久都过来了,那么多事都过来了,实在是不差这一件半桩的。
不过,这件事对隐竺来说,真是不容易。所以回来的路上,她一直都在考虑怎么开口,可估计不论怎么说,都难免让他们跟着伤心就是了。说她骂她,她觉得都能承受,最怕是爸妈反过来心疼她。
上次回家,突然发现爸妈的鬓角都有白发了,心里酸得不行。他们都退休了,还有什么操心事呢,无非是惦着她。而她没做过一件让他们舒心的事情,毕业这几年,只顾着照顾婆家的人,经常从家里往婆家拿东西。上街的时候,能想着给公公婆婆买东西,却很少给爸妈买什么。总觉得他们过得很好,什么都不缺,需要什么,会自己买可心的东西。
现在回想,对他们照顾的也少,陪他们的时间也少,却还要他们一直担心,真不是个好女儿。如今,离婚,对于一直努力讨好吴夜来的爸妈来说,无疑是很大的打击吧。是啊,他们为了他们那么不争气的女儿,一直用他们的方式讨好着并不中意的女婿。就是这样,还是离婚收场,他们会比谁都难过吧。这就是自己,又自私,又不孝,但凡是顾虑点他们的感受,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干嘛哭丧着脸,晕车?”沈君飞开始专注路况,试图开得更平稳些。
“没,二十多岁的人了,才知道对不起父母。”
沈君飞再瞟了一眼隐竺,“我记得我奶奶说过,欠父母的债都会还给儿女,一辈一辈都是这么欠过来的,不用怕没有还的时候。”
“你真的这么想?”
“不完全吧。他们有他们的期望,我有我的原则,冲突难免,尽量避免。反正长大了,报喜不报忧。”
隐竺看看身边的这个男生,他真正是个大人了。或许谁都比她成熟吧,她只顾着扑奔她的爱情,哪顾得上身边的人,哪顾得到错过了什么。
“干嘛,刮目相看?我说的你也别当真,都是说别人来的容易。”
“怎么会,肃然起敬。能说出来,总是想过,比我不知强过多少倍了。”
“别搞得世界末日似的,亲情泛滥,拜托你正常点。”
隐竺闭上眼睛,是以往不正常吧,现在,是要努力的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