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等婆婆睡下,将家里简单打扫一下,洗衣机调成预约洗涤,终于算是忙完了这一天的所有事情。
隐竺窝进床里,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放在电话的叉簧上,总是犹豫不决。她很想给吴夜来打个电话,这个念头似乎在中午的时候就隐隐的冒出来过,只是她一直选择忽视罢了。给他打电话,比跟他谈话更难。面对面的时候,还能通过他的表情多少揣测出一点他的反应,可电话里和他说话,他的回答简短得让人无从猜测。手机对于吴夜来来说,相当于紧急联络工具,只限于隐竺汇报与家里有关的突发事件。闲聊,也不是绝对的没有,但仅限于隐竺一个人强自说个不停。她生怕自己停下来就会冷场,因为吴夜来是不会接过她任何话头去说开去的。可是一点也不停顿,谁又能做得到呢。一次一次,冷场已经成为必然,或者他是真的不感兴趣,对她说的不感兴趣,对她的生活不感兴趣。她觉得心累了,也就停了下来。过于安静的聆听者也会浇熄倾诉的欲望吧。
这个时间,他怕是在查房吧。可是现在不打过去,他一会儿又要就寝了,以他们的纪律,私人电话是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接听的。可是,不这个时间打,又什么时间打呢?如果他周末真的能回来,隐竺希望那个时候,他能给自己他的意见,哪怕是没有意见的意见。
下意识的坐正自己,隐竺拨通了电话,一手拿着听筒,另外一只手拉过来属于他的那只枕头,抱在怀里。
电话只响了两声,吴夜来那边就接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奶奶今天精神了一点,我晚上刚去看过。她虽然还不能吃饭,但医生今天说,流质的食物可以少吃一点,我明早做粥送过去。”知道他担心奶奶的病情,隐竺忙简明扼要的回答。
“有事?”这句话是问隐竺的,这个时间打电话,不像是冯隐竺会做的事情。一般他们通电话,都是周末的时候吴夜来打到家里,长辈们问候一遍,最后交给她,他会叮嘱两句,让她照顾好家里,通话完毕。再重要的事情,她都会先发个详细的、条理清楚的短信过来,至于需要不需要通话,决定权交在他手里。
“嗯,有一点。”
吴夜来拿着手机走到外面训练场。营房、训练场,再过去是大型维修机库,机场。这里的夜,并不静寂。
“说吧。”
“我现在工作上有个机会,但是需要到J市工作。”
“去多长时间?”
“时间上不能确定,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吧。”这也是隐竺迟迟没下定决心的原因之一。现在的工作,虽然无足轻重,但也稳当得很。秘书室又不单单她一个,老板也不是一个人,出了事情,自然有官大的顶着,任务不算繁重,钱也不少赚。跟了萧离过去,那就是实打实的嫡系,载沉载浮,那就算是栓在萧离这棵大树上了。树倒了,她也倒了,想散都难。
但反过来说,如果萧离春风得意,一帆风顺,那么,对她的好处也是明摆着的。以萧离那般人才,迟早还是要调回总公司的。他本人有种让别人信任亲近的气质,简言之,就是个人魅力吧。她做几年经理秘书,派个办公室主任的缺是情理之中。她的事业,以她的资历止步于此,也不算亏了。在这边熬着,如果以这个位置为最高目标,也未必就不会达到。所以,萧离提携她,其实多少有些浪费机会的,谁让她已经消磨掉所有的野心了呢。
“你想去么?”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J市离C市并不算远,高速的车程也就半个小时左右,距离并不是主要的困难,主要的问题在于,要不要再增加彼此间的距离。可能这一点点距离,就会抻断了已经过于纤细的那么一点联系。
吴夜来那边忽然没了声音,隐竺以为他在考虑,也没出声,静静的等着。
忽然,那边有了声音,也有了背景的那种很熟悉的噪声:“先这样,我这里还有事。”
隐竺把电话轻轻放好,怀中的枕头推开。原来,刚刚不是他在思考,他只是捂住了手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挡住的不仅仅是声音,轻轻的把隐竺挡在了他的生活之外。他有什么事呢,他都在忙些什么呢,隐竺从来不知道。不是没试图去了解,可是要他亲自解释,一一说明,他会先觉得烦了。她的事情,在他那里,轻飘飘的不见一点份量。
晨光总是能抚平暗夜的创伤。看到初升的太阳,隐竺眯着眼睛舒展了一下身体,新的一天,还是由好心情开始吧。昨夜睡得不好不坏,对于吴夜来给她的打击,她已经麻木了。痛还是痛的,不去理会,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了。她有时会想,什么时候能够免疫,自己也就得道成仙了。痛也是一种感觉,没有幸福的心悸,来自于他的伤痛的缠磨,对于以前的她来说,也是甘之如饴的。现在或者达不到那种境界了,但尽量保持传统吧,隐竺不无自嘲的想。曾经在心里许愿,只得一个他,便别无他求。现在呢,除了他,家庭,工作,朋友都是她的寄托,他,反而是离得最远的一个,不论是何种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