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辰闻言瞬时表情巨变,听众神官议论,他心中已有了定断:"难怪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我回来了,你却不见了!整整失踪了三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是因何事被贬,是否你的失踪和我有关,你又在哪里?我真是没用,竟然会失忆!"
穆辰回到天宫,第一眼最想见的就是程英,奈何探寻不到他的气息,本以为是他在开玩笑自己故意隐去了,不想竟迎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一时间很难接受,脸色忽青忽紫很是难看。
"吭吭..."慈绪醒了醒嗓子,意在提醒众神安静道:"穆辰啊,既已回来,有什么事容后再说吧,相必你也乏了,先回去好生休息,七日之内免了你的朝见。"
穆辰见帝君不是很愿提起此事,自己刚回来无多助力,又不甚了解缘由,虽然心中愤懑,也只好先隐忍不发,他屈身深作一礼道:"多谢帝君体恤,小神告退!"
说罢,他后退两步,转身径直向殿外走去,他回头望了青璎一眼,传达了一个求助的表情,又向孟扬点头示意。
孟扬甩了甩浮云扇,抿着嘴稍作回应,他自是心中欢喜,表面上却还是冷冷的,看不出丝毫热情。
青璎很是机灵,她一眼便看透了穆辰的心思,向他点头笑笑,此番沟通完毕。
穆辰走在万朝大街上,环顾四周甚为感叹,眼前各色殿宇楼台依旧如是,只是故人已不知所踪,难免痛心疾首。
他晕晕沉沉,跌跌撞撞,不觉来到程英殿前,在殿门口踌躇良久,他抬手搭在门上,欲推门进入,可是想了想,又犹豫的放下...如此来回再三,也没能入内。
"怎的不进去?"青璎从身后走来,问道。
穆辰忙收了手,回头苦笑道:"殿内主人不在,总觉得有些唐突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只是怕触景生情罢了。
青璎推开门引穆辰进来,他依然是顿了顿脚,半天方才迈步走进来。
青璎:"他这里和你殿上,我都有定时打扫,不过你放心,这差事是我独自包揽,一切陈设摆放都未曾动过,还同原来一样,我想着你们回来也能习惯些。"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穆辰微微笑道:"那可真是辛苦你了,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青璎苦笑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三百年间,我命下界各方花精,诸多寻找程英下落,可都是一无所获!"
说着,二人来到客间,厅中一尘不染,圆桌上摆放着白玉花瓶,瓶中鲜花争奇斗艳,可见青璎所言非虚,当真是花费了心思。
穆辰拿起一支水仙,放于鼻前,轻闻一下道:"青璎有心了,他最喜水仙,难为你记得。"
青璎顶着婴儿肥,嘟嘟着嘴道:"别的我不行,只在花草,我是事无巨细啊。"
穆辰笑了笑,来到桌边坐下,他端起程英往日喝茶的杯子细细看来,心中稍有凝滞,然后道:"我说青璎?"
"什么?"青璎听出他似有疑问,反问道。
穆辰:"话说,我是因何事被打入轮回,你可还记得?"
青璎猛的窜到穆辰面前,双手扶在桌面上,惊讶道:"怎的,你不记得了?"
她伸出手要去探穆辰的额头,然后继续说道:"怕是轮回轮傻了不成?!"
穆辰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道:"我没开玩笑,当真是想不起来了,我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场景,也不是很清晰,我从轮回台上跌下,程英向我伸着手说着什么,他似乎很痛苦,我只记得这些,其余那部分记忆好似丢了一般,一片空白。"
青璎:"不记得也好,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想它做甚?"
"不行!我一定要记起来!"他猛的起身,很是激动道,"请你讲给我听,或许这是找到程英的关键也说不定!"
青璎撅着小嘴,委屈道:"说就说嘛,你那么凶做什么?"
穆辰缓过神来,自觉有些冒失了,忙解释道:"着实是我唐突了,太过急燥了些,对不住了。"
青璎瞬间满血复活了,嘻嘻笑道: "这有什么的,原谅你就是了,其实我也不甚详知,只是听说你屠了一村凡人,犯了天宫律条,就被打入轮回了。"
穆辰惊恐的看着青璎激动道:"什么?你是说我...屠村!当真是我做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发的什么疯,竟能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青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你自己又是供认不讳,当时由于情节太过严重,帝君并没有审你,就直接执行了,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穆辰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道:"当真是我做的?"
青璎坚定道:"反正我是不信的,没有亲眼见到,谁信我都不信,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穆辰冲她微微的笑了笑,青璎无条件的信任,让他很欣慰,他的记忆无故的断了一截,偏偏忘掉了最重要的一节,他心里很乱,找不到丝毫的线索。
"那...程英呢,他又因何失踪?"穆辰弱弱的问道,他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怕程英的失踪和自己有关。
青璎看了看穆辰,眼神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被贬那日,他一个人挑了押解你的两众武神官,也没能救下你,他在轮回池跪了三天三夜,不食不语,待到你投胎的时辰,他就下凡去了,在下界呆了很久,突然有一天他返回天宫,与帝君大吵了一架,一剑劈了帝君的宝座扬长而去,这一去便是三百年,没有一点音讯!"
穆辰听着,他头部充血发涨,耳朵轰鸣作响,面如死灰,无神的呆滞着,颤抖的双拳几乎要撰出水来,心跳好似要停了一般,呼吸都暂停了好久,冷汗浸湿了内衫,此刻的心痛怕是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他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恨自己此刻除了无助只剩自助!
穆辰缓了缓心神,用颤抖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喃喃道:"我轮回了三百年,你便不知踪迹三百年,当真是福同享难同当啊,叫我情何以堪!"
青璎默默的看着他,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她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穆辰的伤害,只是静静的陪着他罢了。
莫问剑有灵叮当作响,颤抖着像是在抽搐哭泣,穆辰伸手握住它,用低沉坚定的语气说道:"放心,天上苍穹之外,入地千尺之深,无论他在哪里,我定会找到他!无他是人是神、是鬼是魂又有何区别!"
穆辰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他心中坚定程英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寻,无论多久,多么艰难,他都不会放弃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还有希望!
即便现在没有一点线索!
因为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神生没有了知己,就只是一副不老不死的空皮囊,随波逐流都没有了方向!
青璎见穆辰伤心,自知无从劝说,让他自己静一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便拖说有事先回去了。
穆辰独自走遍了程英殿里的每一个角落,回味着往日的点点滴滴,他一会哭一会笑,一个人痴痴傻傻,沉浸在过去久久不能自拔!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程英的卧房,室内无过多的摆设,倒是一架若大的酒柜很是显眼,柜上摆满了各色美酒。
穆辰看着满满一柜的酒坛子,想起了程英常拉着他,跑遍人间各地收罗美酒,常因银子不够而被驱赶,闹出了很多笑话。
有一次,程英在人间野外发现了一处宝地,此处地下埋了数百坛的美酒,他酒瘾上头不顾许多,挖出一坛就喝了起来,想着若有人来,给银子就是了!
不想这一坛酒,竟招惹了一村的人,这里的人们有一个习俗,谁家生了女儿,就会在村外埋上一坛酒,直到女儿出嫁的那天才会挖出来,这可倒好,程英如何也说不清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酒的主人想多要些银钱,当他仔细看看酒坛子,发现坛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江秀儿"。
江秀儿的父母不依不饶,非要把女儿许配给程英,说是女儿的清白被他毁了,没有了陪嫁酒就是嫁不出去了,无论他如何赔礼都行不通!
最后,还是同村的一个小伙子站了出来,表明自己与江秀儿有情,正想上门提亲,就借此机会直接把婚礼办了,这才给程英解了围!
他本想着事情了结了就可以走了,谁料到女孩的母亲说,正式的婚礼不能没有媒人,程英硬是以红娘的身份参加了婚礼,才被放行。
想到这里,穆辰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笑容只停留了几秒钟而已。
他随手拎起了一坛子酒,一股脑的强灌了进去,穆辰平日里并不好酒,他常嫌弃程英每天酒不离身,程英总是笑着狡辩道:"何以解忧?唯有饮酒!若想无忧,一直饮酒!"
此刻穆辰深深地体会到,这句话说的真真很有道理!
他回手又拿下一坛酒,迷迷糊糊的一晃坐与床榻上,自言自语道:"程英,你小子真是藏了不少的好酒,以前我竟没觉得酒是这么好的东西,世间多烦恼,难得醉酒时!来,程英与我大醉一场!"
穆辰整整灌了两大坛,醉的不醒人事,一头栽倒在塌上沉沉睡去,这一睡便是几日光景,梦中回忆起诸多昔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