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到没有?”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问,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般。
“什么?”
黑暗的另一端,另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捏着嗓子反问,即使没有光明,也会让人如见到他那恐惧不安的模样。
“我感觉到,有几位强者聚在一起了,但他们却没有吃掉对方的意思。”
第一个声音如是说,十分肯定,像是个权威。
“怎么可能?自那件事后,强者相见没有不以杀掉对方为目的的,难道说又产生了矛盾体?而且还不是一个?可别是这种情况,我的逻辑程序都要出问题了啊!”
另一个声音大了些,像是十分激动。
“你怕个什么劲?每次都是我出去挨揍……好了,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你继续分析,我去看看……嗯,是去挨揍。”
第一个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你可慢点回来啊,我好试试刚完成的作品,最接近神的身体!”
有冷色调的蓝光亮起,一个人影正在脱衣服,衣服下投射出的影子是一具没有血肉的骷髅,向一排发光的浮沉着成年人体的培养槽走去。培养槽的金属边沿打着钢印,上面有一行小字,特事科监制。
它隔着玻璃与培养液轻抚那些人体,狂妄的窃笑,却不曾想到,第一个声音并未走远,他只静静的立在黑暗的通道中,毫无声息,仿佛死物。
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是生命体。
钟寿翻开了档案的下页,一滴泪水溢出眼眶,落在档案里的照片上,泛黄的照片里的钟媚黑白分明的眼突然起了变化,慢慢立起变成深色一紫一蓝的两竖。钟寿双手颤抖,似乎又看到妹妹失踪前的景象。
“原来是这样,进化失败了啊!”
钟寿的嘴里说出这样一句,语气平静,尔后又变回悲伤的急促呼吸。
十几年前,绣城曾有一个拐卖妇女的团伙,气焰嚣张到在高中或大学门口公然劫掠女学生,然后进行非人的摧残,之后或是卖到偏远的农村给无知的村民当老婆,或是卖到国外当**。这个团伙的一个头目是绣城某政府部门成员,因此横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得到整治肃清。
钟媚就是一名受害者,不过她幸运的被解救了回来。
虽然被救了回来,但原来天真善良的钟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自从钟媚回来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站在窗帘后向外张望,只要有人接近 就歇斯底里的叫喊,有时却又主动抱任何男人,边抱边脱衣服。虽然没人谈论钟媚怎么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疯了。
钟寿就是那时下定决心当警察的,而且脾气火爆,对犯罪分子绝不手软。
在钟媚回来后的第三个月,有一天夜里,熟睡中的钟寿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响声惊醒,但在醒来时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他感到莫名的惊恐,重新躺下后刚闭上眼睛就又真切的听到那古怪的声响,睁开眼声音却又立即消失了。于是钟寿闭着眼坐起,偶尔睁开眼看路,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摸去。
最终,钟寿发现是妹妹的房间里有异常响动。
钟寿轻拍房门,屋里的钟媚毫无反应,而那古怪的声响变得急促了。年轻胆大的钟寿突然害怕了,他跑去喊父母,但父母却都睡的像死了般,推都推不醒。钟寿再回到妹妹屋外时,里面的声响已经不需要闭眼就能听到了。
夜很深,无论家里家外都听不到一点人声,除了钟媚房间里的怪声引发的震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着那声音而颤动。
钟寿双手抖动着扭动门把手推开一道缝隙,他看到妹妹的房间里有一团剧烈旋转的黑球,悬停在钟媚的床上方,而他的妹妹身体上弓,似乎被那团黑暗的引力向上牵扯上提。怪声就是从那团黑暗里发出的,钟寿甚至看到那团黑暗里有更黑的东西在涌动,消融一切触到黑暗的东西。
就在钟寿发呆时,钟媚突然醒来,她痛苦的睁开双眼看过来,钟寿惊恐的后退几步退出了房间,因为钟媚的眼睛在发出红色的光芒,而且瞳孔变成了血红的一竖。
“哥,救我!”
钟媚伸出手来,钟寿还在犹豫,而那旋转的黑暗已经把钟媚的身体提起,半个身子被融化掉了,血中喷溅的到处都是。钟寿两腿颤抖着大叫一声冲了进去,抓住钟媚的上半身,努力从那团神秘恐怖的黑球里拖出来。
当钟寿触碰到妹妹身体的瞬间,他仿佛听到漫天的钟声,以及无数嗡嗡的诵佛梵语,钢针般刺进大脑。钟寿惨叫一声松了手,然后又紧紧抱住,一点一点的把钟媚从黑暗中拖了出来。在完全脱离旋转的黑球时,钟媚突然发出悠长刺耳的尖叫,像是被拦腰截成了两段,在无边的剧痛中等待死神的到来。钟寿抱住不停挣扎的妹妹,看着她的眼睛由血红变成一紫一蓝两色,如妖似魔。
钟寿回过神时钟媚已经脱离他的怀抱,站到那团旋转的黑球前,脸上的神情有如天使般圣洁。
“万军之耶和华说,要灭除人间的一切罪恶。”
钟媚柔若无骨的手点向那团黑球,黑球像是受到了威胁般变形避开,却仍躲不过钟媚的手指。就在钟媚的手指刺进黑球后,它停止了旋转,发出人声般的惨叫。钟寿看到了黑球里有一张脸,那是他妹妹的脸,痛苦扭曲,被手指戳破头颅,漏气般瘪成一层皮。
令人不安的怪声终于停止了,钟寿跌坐在地板上,剧烈喘息着。
“谁在哪里!”
钟媚突然对着屋角的虚空厉声叱问,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甜腥的味道,几个人影忽然凭空出现,围住钟媚。钟寿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们每人都握着一柄十字长剑,交叉错向将钟媚扎透。
“为什么要这样?我只希望有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钟媚蹙眉用一种钟寿从未听过的语气问,血从她的嘴角漫出。
“你说过不会反抗,可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对于失信的使徒,我们从不选择宽恕。”
钟寿在愣了半天后,终于有点明白这些奇怪的人要对他妹妹做什么,跳起扑过去。钟寿以为能扑倒一个,但事实却是他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定在半空中。
“选择吧!顺从的死去,还是和这个胆敢向使徒动武的凡人一起死!”
钟媚半张的嘴没发出一点声音,她低下头去,然后和那几个神秘的人一起消失了。
……
钟寿翻开下一页,是尸检报告。
“想不到进化失败的强者也比亚强者利害。”
钟寿的嘴里仍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泪水溅落。
档案里的图片血腥无比,那具年轻圣洁的尸体被啃食的残缺不全,手脚都没了,她的脸完好无损,可后脑却有一个洞,报告上说脑髓完全消失。
“想知道你妹妹在失踪后都做过什么吗?”
钟寿的嘴问,他点点头,拭去满脸的泪痕。
“半个审判者与半个先知的矛盾体,就可以把整个使徒的世界搅的一片凄惨,不论东西方,无数伟大的名字和征战四方的豪杰都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这就是审判者的能力!而我,不久的未来,将是世界的主宰!”
钟寿强按住试图挥舞的右手,合上钟媚的档案。
“不,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永远别想占据我的身体。”
钟寿的眼睛恢复成正常人类,所有异常全部消失了。
人纺大学女生宿舍,王艳秀猛的转头看向窗外,眉头紧皱。一旁的邓秀梅也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楼下二层的女生宿舍里,安莉蜷缩在毛毯里瑟瑟发抖,她敏锐的触觉探查到又一位怪异的强者诞生了,可他并没有觉醒,只是单纯的肉体的复苏,像几百年前那位几乎把整个地球占领的强者。可又有所不同,这位强者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只要他愿意,所有使徒都难逃一死,不论他是强者还是超越强者的存在。
“审判者,又名灭神者……我的天,我的地,这世界是不是疯啦?真没法活了啊!”
在安莉报怨的时候,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小饭店里,刘雅端坐不动,他身边几位换了干净整洁衣服的垃圾婆围绕四周,有端饭的,有夹菜的,有奉茶的,还有摇扇子的。
饭店老板目瞪口呆,和几名厨子张着嘴傻站着不动。
“我是矛盾体,可以让使徒的世界颠覆一番,而他却是审判者……嗯,还是暂避锋芒的好,反正拯救人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刘雅自言自语,垃圾婆们细心的做各自的事,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绣城公安局办公大楼,从一楼到顶层,每层楼里都有人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这味道是……太可怕了,难道是那个死丫头复活啦?老龙,快去订机票,那些傻蛋肯定不走,咱们先撤吧!”
包得像木乃伊的李明俊在轮椅上扭头,对同样一脸惶恐的龙佑辉说。
“往哪跑?那个死丫头要是复活了,就算到火星上也不安全啊!应该是那个钟寿,可头不是把他封印了吗?怎么还会……”
龙佑辉咽了口唾沫回答。
第六处总部的机要室,胡昭磊脸色铁青,他周围的空气像是沸腾了,使他的身影如隐在雾气中。